极北之门
太多的压力,却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最后只得百感交集下匆匆结尾。
萧君澄在这之后思考了很久。
其实最好的办法不难想到,只要立即将彦歌带回东境,从此不让她再跨出萧庄院门半步,那么即便术式在某一日开始生长,在“百丈莲”的庇护之下,她也会一生平安无事。
然而此事看似简单,做起来却分外艰难,尤其是在见过罗夫人后,萧君澄更无法容许自己亲手让彦歌成为第二个许知微——即便彦歌对此不会有异议,即便连母亲都不会出言反对,他也无法做出这种决定。
他不想未来每一次回到萧庄,对上那双明镜似的眸子,最先心里升腾起的不是欣喜愉快,而是强烈到让人想转头逃避的愧疚。
可是在这之外,他也想不出任何能够妥善又万无一失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
所以在满心擂鼓似的惴惴不安中,萧君澄依旧选择把彦歌带到了北境,并从未如此直白地怀揣着侥幸,期待着命运能网开一面。
但这一切彦歌都不会知道,萧君澄也出于惶恐,殷切希望她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这只是暂时的。”萧君澄这么告诉她,“糟糕的只有‘碧落黄泉术’,我们迟早有天能想出办法除掉这个术式,而不是杀掉那个人。”
他紧紧地握着彦歌的手。这只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上布满了习武留下的茧,布满了她试图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的痕迹,这些痕迹如此明显,强调着她首先是“彦歌”,是他的妹妹,是谁的女儿和朋友,最后才是世人渴求的“碧落黄泉术”宿体。
“何况杀人是一件非常沉重的事,你不该这么随意地说出来。”
他平静道。
萧君澄五味杂陈的内心,彦歌体会不到。但是她能听出来,十余年的朝夕相伴让她能敏锐地觉察出对方强压下的不安和毛躁。以为是自己的话惹恼了兄长,她也学着紧紧抓住萧君澄的手,吸引他的注意:
“对不起。”
“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一开始就只是想要提醒,倘若以后除了我和许小姐,有任何人对你提起了‘碧落黄泉术’,你一定要谨慎。必要时……可以出手。”得到彦歌的肯定答复后,萧君澄抬头看了眼天空,“我们走快些,门要开了。”
彦歌不明所以,只是依言加快了脚步,等到前方隐约可见几排黝黑的人影,她才意识到已经回到了预定的位置。走近时场地里已经集合了很多人,几名带队师父在人群中不断穿梭,检查还有没有弟子落单。彦歌和萧君澄归队后,人数正巧齐全。
“许知微呢?”彦歌小声问道。
萧君澄低头看了眼什么:“她很安全。门打开后,她会趁机进去。”见彦歌没有收回视线,他心有灵犀般解释道,“或许事出有因,她拒绝了和我们同行的邀请。”
彦歌点点头表示知晓,随后看向了所谓的“门”——就是那座黑色的宫殿。站在冰河上时尚且觉得遥远,不料只过了几百米,就直接矗立在眼前。
她站在萧君澄身边,同时高高抬起头,如幼童仰望神明般仰望这座漆黑的巨山。
在刘远的描述中,剑冢是一处威严而雄伟的地方,它收纳世间万千奇兵,由精铁打造的原型机关看守,拥有连火也无法融化的坚冰作为屏障;然而当彦歌真正站在它面前,这座过于庞大高耸的建筑物以傲慢又古老的形象出现,古拙的造型之下,却有奇怪的肃穆感倾泻而来,彦歌不由得保持沉默,目光却像被钉死在金属巨门上,无法脱离。
随即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潮湿的感觉,仿佛整个人漂浮在水中,这让她脑袋变得迷离眩晕,此外也还有些轻,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昏沉的意识中浮出。
钟声?
她短暂地愣了一下。在这寸草不生的北境,怎么会有钟声呢?而且听着声音洪亮,仿佛就在耳畔,彦歌环顾四周,似乎只有眼前这扇看起来格外冰凉的黑色巨门背后,才有可能容下一口钟。
然而除她之外,似乎无人注意到这一异常,仅有萧君澄像是略有所感,眉头微皱。
一名面容严肃的师父走上前输入指示密令,随后一连串响亮的金属敲打声响起,顿时有灰尘随着巨门的震动而从石缝中逸出。
在守门机关的运作下,伴随着极为刺耳的金属剐蹭声,巨门缓缓朝里打开,霎那间清冽的气流旋转着仿佛要将人吸进,门外不少积雪顿时如白色的流沙,消失在漆黑的殿内。机关闪烁着冰凉的蓝光,继续将巨门推开,顶上被拦腰压断的冰凌飞快落到地面,破碎的声音转瞬就消失在听起来更为尖利的响动中。
彦歌的额发和脑后高束的马尾都在肆虐的狂风中飞扬,可是这般猖獗的北境极寒,都比不过她正对着的这座正缓缓向众人袒露内里的巨大宫殿,它那样深邃,那样幽远,神秘得让人脊背发凉。
这是在东境从来都没体验过的感受,仿佛直面了一片大地的古老。
身体顿时像失去了控制,彦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