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
如瀑被和风卷起,彩色的裙衫亦微动,可她始终背对着他,不知道在看门外的什么,总之,阿槐看不清她的面目。
门外么,也只有无尽的,青空和碧波互相反射的白。
他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脱口而出“阿姊”二字,却实在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
过了一会,女郎回过头来,手里多了一只仙童抱桃的风筝,举起来时,尾翼被忽起的狂风吹得猎猎响。
“阿弟,快来,阿娘带我们放风筝去呢!”
他心中一恸,半信半疑却也控制不住迈出了脚步。
离她几步之遥时,她似乎等不住了,提前撩起裙子朝他飞奔过来,他逐渐看清了她明澈的脸庞,一颦一笑,都与晏含山无异。
晏含山?
他脑中冒出这个奇怪的名字。
还未来得及细思,只见她扑向自己的那一瞬,阿槐因着对未知的恐惧而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可是疼痛与重负依然顷刻间就灌满他全身。
胸口湿湿的,他僵直着低下头去,赫然看见一把锋利的长刀将他二人刺穿,连在了一起……
女郎的脸瞬间失色,嘴角挂着血珠,挣扎着抬起眼望他,唇齿翕动之间吐出几字——
“云鹿,快醒醒,站起来。”
阿槐猛然惊醒,只觉得梦里的恐惧和疼痛都随着全身经络蔓延,直击心脏。
他睁着眼睛呆滞凝望着幔帐,清楚地回忆起梦里的每个细节,以及,梦的之前。
一行黑衣杀手追着他和连城到了山崖前,连城不小心便摔进了深渊,他大概是心急如焚之时有了破绽,后脑撞向山石后一阵晕眩,紧接着就让人连刀带补地踹进了悬崖之下的珍珠海。
珍珠海的清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明明是一伸首便能看清的深度,掉下去之后,才发现原来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那水深实际须臾便能将人吞没。
阿槐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在水中强行睁开了眼睛,费劲力气游到了连城身旁,将她拖向远崖的岸边。不知过了多时,山雾朦胧盖住了晴空,夜色来临,才有一群托着火把的侍卫和随从从密林处寻来。
他将连城托举上了岸,自己却因为重伤力竭而沉进了水底。
然后便是这场梦境。
他翻身起来,见屋子里四处无人,只有连城自己坐在明间的茶塌上。她已经擦干了身体,清理好了衣衫,正披头坐在那里。或许是还惊魂未定,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都失魂落魄,双脚屈在胸前,紧紧用手臂环抱着。
“连城,你没事吧。”
见她许久没有反应,他开口询问。
这一问,连城终于后知后觉扭过头来,却在看到床榻上虚弱的阿槐时,再也绷不住而哭了出来。她立时起身朝他这边跑来,与他相拥而泣。
阿槐有些意外,以为她还未缓过来,便轻声细语地安慰她道:“别害怕,都过去了,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阿槐……”她埋在他的胸口,泣不成声,好像没有听清他的话,只道:“我兄兄死了。我没有阿兄了!”
他一愣,没应,只是手指轻轻顺着她的发丝和后背。
她接着说:“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他们都故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连城,你阿兄会在天上陪着你,你抬头就能找到他的。”阿槐嘴笨,连自己都觉得胡诌得可笑。
但他一样感到心神不宁。
不知,他葬身在那条黑暗的长街时,她是不是也像连城一样的撕心裂肺。
连城抱着阿槐哭了很久,直到乌咽啼鸣、风吹草动都声声入耳的后半夜。火光映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和那双明明疲惫困倦却又被悲痛折磨得无法入睡的双眼。
他心疼,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了。
难怪,这反常的一夜,都无人来服侍和打扰,定是知道她心情不好。
又过了一会儿,她有些吃力地从他怀里爬起来,与他四目凝视,说:“阿槐,我现在必须回去了。”
“去哪?”他下意识问道。
“我的家本不在这里。”她眼里蒙上一层冰凉:“我从六岁时,就被送到这座山里,至此之后的十年,便再也没回过家……甚至家乡。只有等到阿爷阿娘想起我时,他们才会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过来看看我。
“阿兄待我最好,每年生辰都来看我。但是去年他就失约了……我那时早该料到,是他出事了。”
阿槐认真地听,不过腹中有疑惑,也是不信,到底有哪个狠心的爷娘,舍得将自己的女儿一个人抛在遥远的边境。
她似乎看出他的懵懂,都到此时,她早对这种不解和另眼有了防备,所以能够很大方地忽略他那异样的目光,转而跑向另一个话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叫做阿槐么?”
他虽摇摇头,却又试着回答:“因为槐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