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乍起云谲波诡
急得团团转,忽然一拍大腿,像是悟到了什么,道:
“有救有救,有酒不就有救了么!哈哈哈,一醉解千愁,千愁都能解,还解不了这一愁么!聪明,我真聪明。”
欢欢喜喜跑到酒池边,双手掬起一捧酒来喝了,再掬起一捧来,送到暮雨嘴边,喂她喝下。这样,自己每喝一口,再给暮雨灌一口,来来回回许多趟,直到自个醉的厉害,脚下一软,趴在一块石头上睡着了。
暮雨被老翁灌了许多酒,脸上泛起两片潮红,许是醉了,身上轻轻一抖,昏沉中觉得寒气入侵,霎那间,身上结出一层冰霜,整个人一下从火海坠入了冰窖,脸色发青,颤抖不已,唇色发白,脑中混沌不清,只觉自己置身皑皑白雪之中,天地白茫茫一片,一个少年从尽头走来,近了,看清他的容颜,俊美的脸上挂着柔情的笑意,伸出双臂,道一声:
“子衿。”
紧紧环抱过来,把自己深深埋入他宽大而温暖的怀抱,在他耳畔唤一声:
“安哥哥。”
韶华美颜,郎情妾意,如沐春风,冰雪世界里唯有恋人是暖的。暮雨抬头仰望着少年,痴痴地道:
“安哥哥,我是子衿,是吗?”
少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柔声道:
“对啊,你是子衿,许子衿,我的子衿。我是李琴安,你的安哥哥。”
许子衿在心里默默念一声:对啊,我是子衿,许子衿。对李琴安报之一笑,道:
“安哥哥,我是子衿,我是子衿。”
轻轻挣脱开李琴安,一边在身上翻弄什么,一边道:
“我的竹哨呢?我的竹哨去哪儿啦?”
来回寻觅一番,什么也没找到。李琴安按住她双手,放在自己胸口,道:
“子衿,我知道你的心,就是没那哨子,你也是对我痴心一片,就像我对你的心一样。”
许子衿真切地感受到李琴安的心跳,一下下,就像在向她诉说着衷肠,羞得少女满脸飞红,娇羞不已。
李琴安一把将娇媚的恋人揽住,深深吻了下去,许子衿陷入恋人无尽的柔情里,许是沉醉,许是窒息,总而言之,爱恋让她完全迷失,没有言语,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空白的飘荡,上升,上升,抛却一切重量,只在云端灿烂绽放。
当许子衿从这虚妄里清醒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做了件多么令人羞怯的事,立刻将李琴安推开,退到一尺开外,呼吸起伏不定,一颗心怦怦直跳,一时语塞,朱唇半张,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琴安起始一惊,察觉许子衿的慌张之态,如猎人箭下的小鹿,惊慌失措。心中荡起一股甜蜜的狂喜,道:
“子衿,别怕,我们是两情相悦,算不得僭越,发乎情合乎理。待我回家禀明父母,准备婚事,这就把你迎娶入门。咱们早晚都是夫妻,双宿双飞,姻缘美满。”
许子衿越听他说,心中越是紧张,那边李琴安还没说完,许子衿插口道:
“安哥哥,我要去寻竹哨。”
转身迅速跑开,只剩李琴安耽在原地,翘首呼喊,许子衿不曾停下脚步,只给他回眸一笑,便消失在冰雪中。
许子衿在雪白的世界里跑啊跑,停下脚步时,周围还是一样的雪白,接天连地,无甚分别,她口中念叨:
“粉蝶林呢?就在这儿,怎么不见了,粉蝶林到底在哪儿,我才出来一下,就被大雪盖住了吗?”
转身回看,天旋地转,不见旧地,肩头落雪滑下,成了一个雪精灵,跟随许子衿在空中飞旋,发出声声回响:
“粉蝶林,粉蝶林。”
它这一叫似有魔力,周围堆积的雪哗啦啦散开,露出枝枝含苞欲放的桃花,掩映在雪地的粉蝶林清醒过来,老屋,院落,一一呈现出来,还是走之前的模样,一点儿未变,沉静而立,默然无声,旧物储情,不经人力或灾难,总是会守住一片云空,静待主人归来。
许子衿踏雪迈入庭院,如旧时一样,推门而入,升起炭火,煮一壶茶,展一卷书,凭窗而望,念着自己那点小小的儿女情长。
大雪封地,挡不住情郎追寻的心。不一时,门外吵闹不已,有人在外大声呼道:
“许姑娘,请上轿吧,咱家公子来请你了。”
许子衿推门一望,外面来了些许奴仆,备了一顶轿子,垂首而立。子衿心中欢喜,一只脚迈出门去,雪精灵忽然飞到耳畔,低语道:
“去不得,去不得。”
许子衿转首望一望它,疑道:
“为何去不得?是安哥哥来请我,他才跟我说要娶我呢。”
雪精灵绕着许子衿飞了一圈,仍是道:
“去不得,去不得。”
许子衿似没听到一般,踏过门槛,径直走到轿前,上了轿子,仆人抬起轿子就走了,那飞来飞去的雪精灵望着远去的轿子,还在不停地呢喃‘去不得,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