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乐言一起坐在楼道上的背影——那角度看起来是孟叔叔从他们家里往外偷拍的；再比如，他送常乐言马克杯那天他自己的笑脸——这又是哪里来的？

林枣阳停下来好生想了想，该不会……是从那段误录的视频里面截的吧。

林枣阳觉得很神奇。

他原以为早已淡忘了的记忆，随着这一张张照片，又再一次浮现了出来。

明明感觉久远得都像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了。

常乐言出来了。

“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些照片？”林枣阳笑着问。

“大部分是我爸相册里存的。”她走到林枣阳旁边坐下，静静等他看完。

“现在才发现，孟叔叔的拍照技术格外地好啊。”林枣阳看着自己肉嘟嘟的脸颊，感叹道。

“变了好多。”他说。

常乐言听见了，没说话。

“诶，还有这张？”

林枣阳抽出那张照片。

那应该是二零一六年的时候，冯奶奶六十七岁大寿时的合照——这张照片至今还摆在他家里。

照片里，两个家庭罕见地合了体。

常乐言看向那张相片。

她对那次生日很有印象。那一天，刚好舅舅和哥哥都从国外回来了，也专门回到山城来给冯厚粲祝寿。她还和林枣阳一起做了个外观不太精致但味道还不错的生日蛋糕，带了捧鲜花回去。就没想到的是，刚把花送到冯厚粲手里，冯厚粲只是顺口说了句，“我自己就在种花，还给我送花呀”，常乐言就害臊极了，还有点小埋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留意到这一点。

当然，那天大家还是非常开心的，冯厚粲甚至专门用她最喜欢的那个花瓶将鲜花养了好一段时间……

看着看着，常乐言忽地一愣。

她突然发现，这张合照里有两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林叔、杨姨和她常居国外的舅舅和哥哥。

除了孟赵頫。

只有孟赵頫。

他是拍照的那一个。

还记得当时，常英颖对他不参与合照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不满，甚至以蛋糕为酬，请了其他邻居来帮忙拍摄，但最终，这些圆满的合照还是因为邻居手不稳或是构图没有达到孟赵頫的理想状态而被他亲手删掉，只剩下了这么一张——唯一没有他的这一张。

永久删除。

就像某种预示一样。

常乐言移开了眼。

林枣阳还沉浸在回忆里。

他莫名地发现，这本相册里面，好像都是他出道之前的照片。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一无所长的练习生，没人关注，也没人在意。

他爸妈是向来不太注重这些的。连结婚照、全家福都没拍过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什么成长照了。

他从小到大真正保留下来的照片都没有几张。

他还以为，最多只能在前公司一闪而过的镜头里看见那个时候的他——永远藏在角落，待在最后一排，动作僵硬，努力做一个听话的背景。

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人替他珍存了那段时间的林枣阳。

——

照片是被光滑软薄的塑料纸包住的，不太小心的话还是会歪斜或是掉出来。果然，手上的那张照片他还没完全放好，便一时不察弄歪了另一张。

他手伸进去调整，突然看到照片背后露出一角字迹。

他一顿，将那张相片抽了出来。

他翻过来，看到背面写道【2015年2月28日 ，13岁】

正好是常乐言收到马克杯那天，她的生日。

字迹是金色的，一如既往的好看。

“还有日期？”他惊讶地望向常乐言，她都能记得是哪一天吗？

常乐言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还以为他会再花些日子，或者，永远不会知道的。

“凭记忆回想了一下，我能想得起来就填上去了。”相机会自动记录拍摄时间，但她有意只写下了她记得的、那些对于她来说印象深刻的碎片。

林枣阳好奇地翻看，却发现不同照片上，用来记录的颜色似乎也不一样——大多数是金色的，银色的……还有少数几个黑色的。

手指摩挲过那些字迹，反倒将油墨沾到了手上，字迹也变得模糊。

还没干？

林枣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房间里是一直在弄这个吗？

他看向常乐言。而旁边的人只是在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那这个是什么意思？这个颜色？”他指着照片背后的笔迹问她。

“嗯……”常乐言勾起脚，一下一下地点着。林枣阳一眼便知道，这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

他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

“心情。”常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