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暮苓愣了愣，移开目光问道：“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落鹊避重就轻道：“灵息亏空，一时没压制住，旧伤复发。”

暮苓坐到床边，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这次病情的源头是你吧。”

落鹊道：“阿苓所言不错。”

暮苓问道：“这病好像不传染吧？他们是怎么得病的？”

落鹊目光黯淡下去，道：“大概是因为他们喝了我的血吧。这里没有井，他们靠河水为生当时我落入上游，血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融入了河水。”

暮苓听罢嘲道：“那你这病可真厉害，几滴血祸害了这么多人。”然后她直直盯着落鹊问道，“你不是说这病没法治吗？你那所谓的‘解药’又是什么？”

落鹊避开了她的的目光，没有说话，不过聪明如她，哪怕落鹊不说，她也能猜到个大概，于是暮苓继续侃侃而谈道：“这病无法医治，只能靠灵息强行压制防止恶化，而你又在这个时候灵息亏空，若我没猜错，真正的‘解药’是你吧，你用灵息帮他们抑制住了病情。”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笑了出来，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元真仙师’，可真能耐，凭一己之力，压制住了这么多人的病。”

最后一句话虽然嘲讽拉满，但却是一句真心话，在这里帮了这么多天忙，暮苓清楚帮一个人抑制这种伤口恶化有多耗费灵息，而落鹊，居然能一口气给这么多人压制伤口，确实厉害。不过这也导致他自己灵息亏空，伤势复发了。

落鹊沉默良久，最终叹了一口气，道：“阿苓真是聪慧，所言一字无误。”

暮苓道：“我倒希望我猜错了。”

落鹊坦白道：“虽然我压制住了，病人，伤口不会继续恶化，但也不会很快愈合。所谓‘解药’是我研制的恢复气血，强身健体的药，可以帮助他们身上的伤口尽快痊愈。”

暮苓道：“你说这病没法痊愈，不就代表你要一直分出部分灵息来帮他们压制病情吗？现在是在一个地方，距离不算远，等你离开后呢？你还要远程给他们传送灵息吗？这样的距离共享灵息你都搞成这样，再远一点你怕是要直接丧命。”

落鹊笑道：“说你聪慧，你还真全猜中了。”

暮苓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默不作声地盯着落鹊。

落鹊温声道：“我知道阿苓你是在关心我，但是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回忆起昨晚他的样子，暮苓并不觉得落鹊算是“好好的”。

落鹊道：“这是意外，一时消耗了这么多灵息，没维持好平衡。但经过一天的调整，现在我的身体已经适应了在给他们传送灵息的同时压制自己身体上的伤口。”说到最后，他露出宽慰的笑容，“没事的，不用担心。”

暮苓面无表情地看着落鹊半晌，最后移开目光道：“随你吧，反正遭罪的不是我。老实说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是我管的太宽了。”

落鹊笑道：“怎么会呢，阿苓是在关心我，我很高兴呢。”

“高兴又怎么样，反正也不会听。”

落鹊笑而不语。

暮苓久久地盯着落鹊，直到对方略感疑惑地问：“怎么了？”

暮苓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落鹊一脸理所当然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要为此负责。”

暮苓垂眸：“不……说的不只是这次疫情，还有很多事……”

落鹊沉默了，他看着暮苓，似乎知道她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了，他的目光变得温柔深沉起来：“我并不觉得我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不过是在满足本心而已。”

暮苓道：“本心？”

“说到底，我们都只是心灵的奴隶，哪怕是救世的英雄与作恶的盗匪，在我看来并无不同，只是遵循不同本心的不同结果而已，只不过英雄的内心装的是天下苍生，盗匪内心只有贪婪与私欲。”

“你我也一样，阿苓。”落鹊看着暮苓，继续道，“我追求我的信仰，而你，你向往的是自由与平静。”

自由……暮苓微微怔忡，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笑了出来：“是啊，你说的没错，连我自己的没有注意到。那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让你如此执着于它。”

落鹊沉默片刻，最后问道：“阿苓，你觉得人间，值得吗？”

“这是一个相当幼稚的问题。”暮苓听罢嗤笑道，“对于那些生活美满的人来说，当然值得，但对于那些受尽苦难的人来说，可就不一定了。”

落鹊叹息一笑，道：“我的神曾经问一个人，人间值得吗？那个人也是这么回答的。”

神？暮苓突然想起，这家伙是信教的，她问：“然后呢，你的神怎么说？”

落鹊道：“神说，正因为人间有太多不值得了，所以神才会莅临凡间，为普世降下福泽，愿所有的人都能觉得这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