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

尹恬用手帕擦去了自己的眼泪，对家人，也是对自己道：“爹娘和哥哥都很疼我，我知道的，还有阿肃哥哥……”

为了家人安心，爱人放心，尹恬选择了将自己困在家中。

尹恬不过妥协了两日，尹恒就仿佛长了一身反骨似的，借口说要买东西，天都快黑了，非拉着尹恬陪他去。

尹恬挣扎了半天还是出了门，尹恒并不是往书坊去，而是摸着黑往一条尹恬未走过的路上去。这条路并不通往热闹的集市。

“不是要买东西吗？”尹恬跟在后面完全是做贼心虚的心情。

“嗯……”尹恒支支吾吾。

走了一会儿，尹恬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不去！”

尹恬毫不犹豫转过身往回走，尹恒追上来一把抓住尹恬，“为什么不去？”

“我不想去，和我又没有关系！”尹恬难得呛人。

“你不是想见先生吗？”尹恒问道，“你不想见了吗？”

尹恬小时候把自己遇到先生的事告诉过家里的每一个人，人人都说尹恬是做了个梦，不肯信尹恬的话，包括眼前的尹恒。尹恬拿不准尹恒的用意，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是也说是梦？”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你见了就知道是不是他了。”尹恒言辞笃定，似乎早就猜到先生是谁。

天完全黑了，书院的大门紧闭，借着灯笼的微光，尹恬看清了自己其实一早就知道的名字——北安书院。

尹恒也不知道从哪儿偷的钥匙，开了半天才鬼鬼祟祟地带着尹恬走了进去。

尹恒轻车熟路地在前走，尹恬谨慎地跟在后面，没走太久就来到了一个厅门口。

尹恒一推就把门推开了。

看着面前巨大的人像，尹恬就是蠢到升天也知道这是谁，当着神明的面，尹恬不敢骂尹恒，甚至在心里骂也怕被神明听见了。

但尹恬着实控制不住自己，尹恒到底是脑子被几个驴踢了才会觉得尹恬当日见到的是文昌帝君啊！

尹恒还缺心眼地把灯笼往神明身边靠了靠，半点不担心得罪神明，问道，“是不是这位？”

尹恬鬼使神差地认真瞧了瞧，果然不相似，暗自在心底骂自己蠢到升天，怎么可能是？

尹恬真担心文昌帝君显灵，让尹恒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考不上，遂凑近了灯笼，用力吹灭了灯笼。

没了光亮，神明大约看不清尹恒的模样。

“奇了怪了，妹妹，不是我异想天开，书上确有文昌帝君给人托梦之说，被托梦之人日后都会高中状元的！”尹恒仍在一本正经胡说。

尹恬摸着黑，走到门边，大步跨了出去，还生怕脚步声惊动了神明。

尹恒笨手笨脚地跟了出来，追问道，“真的不是吗？”

尹恬再忍不住了，急道：“三哥不要再胡说了，我见到的怎么会是文昌帝君？文昌帝君要选状元，也不该选我啊？我难道能去参加科举吗？”

“你虽然不能，但……”尹恒又开始支支吾吾，左顾右盼，眼睛乱转。

尹恬懒得听尹恒鬼扯了，道：“确实不是，长得完全不像。先生要年轻很多。”

“噢，可能真的不是……”尹恒还挺失望。

不是可能，是确定无疑。尹恬暗道。

今晚的月亮像摘下了面纱，格外明亮。

没有灯笼，尹恬也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书院里的一草一木，尹恬心里涌出无限欣喜。

一阵轻笑声从拐角处传来。

尹恬骤然屏住了呼吸，尹恒赶紧把尹恬拉到身后护住。

“尹姑娘竟然是见过神仙的，还来瞧瞧是不是文昌帝君？”

崔延手里捧着一本书，优哉游哉地走到了尹恒面前。

尹恬又羞又气，闹出这等荒唐事，还被人家撞个正着，传出去真是不用做人了。

明日街头巷尾大家交流的趣事便是，尹家的小丫头大半夜跑去书院会文昌帝君，任谁听了都会认为尹恬疯了，尤其是梁家。

尹父非得把尹恒打一顿不可。

尹恒仗着自己比崔延高些，挺直了腰杆，厉声道：“哪来的小孩躲着听墙角？书院早放堂了，留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崔延自是不会被纸老虎尹恒吓到，笑着问道：“神仙跟你说什么了？”

“先生不是神仙！”尹恬站出来争辩道。

尹恒吓一跳，对尹恬道：“妹妹，不得乱说，会得罪神仙的，那就是，万一是呢……”

“先生不是。”尹恬反反复复梦到的梦境，总有模糊的部分，但先生的这一句话，尹恬记得再清楚不过了，“先生说他是来临北找他的妻子的。”

尹恒听了失望至极，仰天长叹，“天上哪个神仙也没有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