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书坊里点的烛火在微风中颤颤巍巍地摇晃。
“请问,您知道住在这儿附近的一户姓尹的人家吗?”妇人在昏暗的烛光下随意翻了几本书后,问了尹恬这么一句话。
尹恬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面前两位客人,起码在临北,书坊的老板姓尹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两位连这件事也没打听清,却来书坊询问尹家,叫尹恬百思不得其解。
一番思量后,尹恬答道:“这间书坊便是尹家的。”
“原来如此。”妇人朝尹恬走近了几步,含笑问道,“那么想必姑娘就是尹姑娘了。”
“不知您是……”尹恬想破脑袋也对眼前人毫无印象。
妇人解释道:“昔年兄长曾来此处,答应过一位姑娘会教她念书……”
尹恬惊得说不出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妇人,只听妇人道,“可惜兄长见过嫂嫂后,便去世了……”
“去世了?”尹恬宁愿先生是忘了和自己的约定,也不愿意知道这个结果。
“是的。”妇人亲切地执过尹恬的手,“尹姑娘,当时你才五岁,我想……也许你忘记这件事了……”
“没有……”尹恬哽咽了,猛地摇摇头,“我没有忘记,我以为这是梦,这是个很好的梦……难道……先生就是在那一年去世了吗?”
“嗯……”妇人亦感惋惜。
尹恬在这个夜里第一次清楚地知道了先生的一些事:先生来临北的时候是病着的,先生的妻子过世几年了,他们年轻的时候在临北小住过一段时日,先生故地重游时偶遇了尹恬,尹恬和先生的妻子一样喜欢读书,所以先生才会答应教尹恬。
尹恬知道了,先生姓少,很少见的姓。
妇人是先生的孪生妹妹,旁边的男子是同族的一位兄长,前阵子整理先生遗物时才见到先生的日志,得知了尹恬的事,遂前来临北告知尹恬。
“我们也不知该为姑娘做些什么,论学问,我们是远远比不上兄长的……”妇人从袖中取出一支紫玉发簪。
尹恬往后退了一步,推拒道:“我不能收您的东西,先生……先生也是没办法……”
妇人一只手握住了尹恬的手腕,把发簪放到了尹恬手心,“我们那儿有个传统,家中有女儿的,都会给她打一支紫玉簪,寄予了婚事美满顺遂之意。尹姑娘蕙质兰心,想必已经有了好的亲事,这支簪子,便算是兄长对尹姑娘的祝福吧。”
紫玉簪晶莹剔透,雕工更是巧夺天工,尹恬莫说是买,见都没见过这样精致的首饰。
若是往常,尹恬绝不会贸然收这件礼物,今日百感交集的状况下,尹恬的手不自觉握住了紫玉簪。
多年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尽管它并非一个叫人欢喜的答案,但尹恬终于知道了那不是梦。
“先生真是重情重义……”尹恬想先生肯定同样送过紫玉簪给夫人。
妇人收起了笑容,忽然变得冷若冰霜,“是啊,他甘愿两次殉情,可惜嫂嫂先走一步,永远都不会知晓……”
“尹姑娘!”
尹恬隔着水雾,看不清不远处的人影,这声音对尹恬来说却很熟悉。
待那人走近了些,妇人跟尹恬告辞,“既然兄长的事交待清楚了,还请尹姑娘宽心些……”
到此为止,尹恬想知道的唯有一件事了,是以追上去问道,“伯母,您能否告诉我,少先生……他……他葬在何处了?”
妇人没有转过身子,低声道:“是水葬,我们也寻不着他了。人死不能复生,到坟前烧点纸钱也是无用。”
尹恬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离开,完全忘记了书坊里还站着的崔延,蹲下身开始抽泣。
尹恬的腿疼得受不住了,才试着站起身,没想到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好被人稳稳扶住了。
尹恬侧头一看,立刻想抽出胳膊。
“小心摔倒了,我扶你过去坐下。”崔延固执地护住了尹恬,不让尹恬乱动弹。
先前不过拿几本书看,尹恪的难听话都一句接着一句,现在崔延不顾男女大防,如此扶着尹恬,被谁见了都得说三道四几句。
“你放开我,我可以站稳!”尹恬急切地要离崔延远些。
崔延只好让尹恬靠着架子,待尹恬确实没有摔倒的危险了,忽然劝慰道:“亲友逝世,难过归难过,也要多顾着自己的身子。你把身子哭坏了,也会有人担心你啊。”
“我是觉得那么好的先生,因为承受不了丧妻之痛而殉情,实在太可怜了……”尹恬心中一阵阵绞痛,说话都变得很艰难。
崔延沉思了片刻,道:“我却觉得他很幸福,他有自己真心喜欢的妻子,想必那位夫人生前也对他用情至深。”
崔延一个十几岁的小童,骤然说出这等话,尹恬完完全全是很惊讶的模样。
“你……你怎么说话如此老成?”尹恬莫名想戏弄一下这个消失了许久又突然出现的小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