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牙齿,工装外套上面有油漆留下的污渍。
唯一还算干净的是眼神,他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两个孩子。
“喂,小孩,你们爸妈呢?哟,还带着相机呢,出来郊游啊?”
童小抬头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江谅的手。
“你们没有家长吗?偷跑出来的吧,我告诉你们啊,外面都是大灰狼,随时能把你俩吃咯!”
男人说罢,发出沙哑的笑声,那声音让童小联想到郊外的工业大烟囱。
“根本没有大灰狼,你在骗人。”童小挺起胸膛搭话,“谁说我们没有家长,我们就是去找他的妈妈。”
她举起握着江谅的手,仰起头来。
男人吸了口烟,眉头微皱,掏出电话欲报警,
“找妈妈……你们和她走丢了?告诉叔叔,你们要去哪里。”
“去天松路。”江谅往前站出一步,“叔叔,我们自己能去。”
“天松路,那里离这边差不多要三十公里啊,你们去那里找妈妈?那边可都是公墓……”
男人说到“公墓”这字眼的时候停住了。
江谅慢慢垂下了头。
男人犹豫片刻,猛抽一口手中的烟,最终放下了手里的报警电话。
他在工装衣兜里抓了一把,掏出一张皱巴巴绿色的纸钞,递给江谅。
——五十元。
他的动作非常变扭,好像并不愿意被其他人瞧见。
“喏……拿好,找不到路了就用这个叫出租车回家昂。你们知道什么是出租车,对吧?”
童小倏地抬起头,难掩惊讶。
她终于明白老师的话:那些源自心灵的东西,大都和外貌无关。
“谢谢叔叔。”江谅朝中年男人鞠了一躬,但没有收下钱,“不用担心,所有的路我都记得,不会走错的。”
童小也照着江谅的样子向男人鞠躬,她摘下相机,塞到他手里:“叔叔谢谢您!可以给我们照张相吗?”
“哦,可以的,但我照的不一定好看。”男人把手往身上擦擦,接过相机。
“咔嚓”
男孩把头偏向女孩,淡淡微笑。
女孩豪迈地比出一个“V”,露出一整排牙齿,像胜利者般大笑。
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后,终于到达远郊。
雨后泥土的味道清澈浓烈,钻进童小的鼻子里。
车站就设立在一片田野中间,满眼是嫩绿,花草树和远处的山坡联结在一起,被薄雾笼罩,一切都和和水泥色的宁城不同。
童小拿起相机,又开始照个不停。
江谅蹲在一边,一排蚂蚁绕着他的脚尖走过,列队钻到树下,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童小顺着江谅的目光往下看,他的鞋带全部散开,原本洁白的鞋带已经被淤泥染得漆黑。
“亮亮,你鞋带开了。”
江谅把脚抬起来看了眼,欲言又止。
“你难道不会系鞋带吗?”
“以前……都是妈妈帮我系的。”
原来天才也不是在所有方面都是天才。
“那我只好勉强教一下你了。”
童小来了精神,为自己高“天才”一点而沾沾自喜。
打结一直是童小的拿手好戏,童达教她的那种特殊系结手法,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双手在空中飞舞,把一个结穿到另一个上,又把绳子转出巧妙的弧度,使它和前头的结串联在一起。
几番操作下,一对挺括漂亮的蝴蝶结出赫然现在江谅鞋上。
“怎么样厉害吧!你来试试看。”
江谅点点头,弯下身尝试系另一只鞋,他的动作稍显笨拙,但步骤和细节分毫不差,不到五分钟,就达到了童小苦练一个月的效果。
童小笑不出来,愤愤用眼神剜了他一眼。
江谅没有察觉,盯着脚上的结傻乐。
雨突然变大,童小专属的黄色透明小伞终于派了用场,江谅举着伞,两人肩靠肩,走向最后的路程。
天松公墓在田野尽头的山坡下,春天,前头是整片山花遍野,冬天,后头有山坡遮蔽风雪。
它不像公墓,更像是平常的公园。
最高处那颗柚子树下的小坟,就是妈妈。
柚子,“佑子”。
柚子树上已经长出一簇簇花苞,白色的,小小的,已经有了盛开的势头。
江谅从伞下跑出去,淅沥的小雨就很快打湿了他的额头,雨滴顺着发梢落下来,和眼角的湿润混杂在一起。
童小看见他跪在墓碑前,背影小小的,胸口上下起伏。
江谅站在雨里,手抚上冰凉的碑,
“我来看你了。”他说。
童小看着照片出神,碑上的陈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