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失去姐姐的那段日子，记忆里最清晰的是李思满含担忧的眼神。李思将我带进了信林书铺的后院，前一任掌柜回乡养老，低价盘给了他。

李思文采斐然，写出来的话本备受追捧，放在书铺售卖，又请了新的账房管理店铺，倒也开的有声有色。

他不曾提过以前为了救我付出多少，也没说过我走后京城里发生的一切，只一心调养着我的身体，想法子让我可以开心一些。

直到我问起才知道，宋闻璟一直在暗地调查我的行踪，不过不敢大肆宣扬，因此暂时还算安全。之前帮我们传信的小厮，早在失火前几天，李思给了他一大笔钱赎身回了乡下。至于白风，借着刘大娘的门路，混去了城外的庄子上做了个小管事。

可我不能再这么待下去，我需要报仇。趁着李思外出的时候，拿起剪刀一下一下划破自己的脸。血液流淌而下，入目满是猩红，剧痛之下我只觉得畅快，抑制不住地发笑。没关系，这是第一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李思哭，那双眼哭起来都格外美丽。我伸手为他轻轻擦去眼泪，靠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我们躲躲藏藏的过着日子，一年后在小院里成婚。没有高朋满座，只有天地为证。宋闻璟的小动作渐渐消失，我开始顶着帏帽外出。

借着治伤的名头，我死缠烂打了两年，求一位民间大夫教我医术。虽不同意正式拜师，却也零零散散学了不少。

李思从不阻止我做任何事，我知道我注定要欠他了。

宋府又开始招工了，二少爷宋闻简从树上掉下来，半身不遂。没多少人愿意做这等活计，会点医术又无法说话的我，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我静静地潜伏在府内，日复一日精心照料。没人会再怀疑我，也不会有人愿意接近一个貌如恶鬼的人。

府里渐渐都知道多了一对哑巴夫妻，负责照顾二少爷。李思陪我进了府，一日日的熬。除了我们还有当年那位奶嬷嬷负责照料，因此在每月末，我们会回到信林书铺，享受难得的温馨时刻。

当年重伤姐姐的几个家丁，我也摸索到了痕迹。领头的叫张蒙，素日里爱喝酒，喝醉了习惯回家打媳妇，名声极差。

又一个月末，我和李思蹲守在他回家的路上。一片杂乱无章的平民住宅区，巷口处一口水井。不费丝毫功夫，在他拐进巷子时李思上手迷晕了他，是我调配的迷药，剂量十足。最后他死在了那口水井里，这一年我二十岁。

后来我问李思，第一次杀人你会害怕吗，他说不是，不是第一次。他的生母被父亲和他的外室合谋害死，继母进府后，怕他争家产。在他八岁那年，喂碳伤了他的舌喉。而他逃来京城的那一年，亲手了结了他们。

原来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一路人。

我想，那日在白马寺的小和尚，肯定是因为香火钱骗了我，我的运气已经在遇到姐姐和李思的时候用完了。

二十三岁的冬天，城里又来了流民。我和李思因此相识，突然便起了兴致，想去重温一下回忆。难得见我这么开心，而且与他有关，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我备了些药，向宋府告了假，以医者的身份帮助那些流民。却是没想到，流民暴动。李思护着我往外逃，有一人直冲上来抢我身上的荷包，还动手动脚。李思与他扭打在一起，眼里全是狠意，看着那人毫无还手之力，我便拉开李思准备离开。

没想到刚刚还躺在地上的人突然暴起，从背后一下扑倒李思，一个踉跄我也被拽倒。等我起身只看见李思反扑而上，抓着那男人的手带出一把沾血的匕首，反手插进那男人的胸前。

我慌乱的上前按住他的伤口，把药箱里的药全倒出来，不停地上药却于事无补。血浸染在我们之间，李思拉低我的身体，抬手替我扶正帷帽，然后轻轻掀起面纱，撑起身子在我脸颊落下一吻，向后倒去。

他死的时候是笑着的，我也哭不出来。我抱着李思的尸体，替他理着碎发。这人平时梳头发一丝不苟，有一丝头发掉下来都要皱好半天眉头，等我一点点替他重新梳好才抿嘴偷笑起来。

以后却是不用了。没人再会替我梳头，我也不再需要一遍遍地理清发丝了。

流民被派来的官兵镇压了，见我是个哑巴，没有盘问，帮我把李思搬回了书铺。我拒绝了掌柜的帮忙，给书铺的员工结清了工钱，关了铺子。

我去棺材铺订了两副上好的棺材，给李思换上了最爱的一套宝蓝色长衫。我不爱做针线活，那次把十个指头戳了个遍，花了近两个月才做出来，当作生辰礼送给他。

停灵七天下葬，我请了义庄的人帮忙抬棺下葬。没有请师傅做法事，李思说他早已罪孽深重，不愿沾染佛门。

城外一处山上，是我挑选的墓地。姐姐的衣冠冢，和她母亲葬在西侧，我和李思，合葬在东。

我这样的人，不会有人替我收尸的。我将这些年，与李思平日写的信全部收进了棺材里。不会说话靠写字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