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杀
有点奇怪。
就好像所有想法都一齐偏离轨道。
厄瑞里斯感受着古怪的情绪,主精神体莫名地开始浮躁起来,分布各处的触足都跟着难耐地躁动。
这是祂平日里会有的想法吗?
不,祂才不会。
在当那对情绪充沛的人类情侣出现的时候,祂就已经很奇怪了。那个时候祂应该会对那个胆小怯懦的女生身上散发的恐惧气味感到兴趣才对,可是祂的眼睛竟然完全不想从面前的人类女人身上挪开。
这是异常的。
而现在,更是如此。
于祂而言,人类的躯壳一直都是如同衣服样的存在,好用就多用用,不好用就换一个。对于物件的情感通常都是很纯粹的,绝不该是像祂现在这样的。
很奇怪,很憋闷,很……烦躁。
很难言喻,因为这是一种祂曾经从未有过的感受。
厄瑞里斯有一瞬间想到了陈疏清那种醇厚醉人的复杂气味,同样的复杂,同样的难以言语。
祂现在精神难以安定,连触足都难以控制不自觉地将身边的物件一圈一圈地困住,紧缩。
于祂而言,这是更大的异常。
厄瑞里斯猛然觉得……
这一瞬间,祂好像人类。
难道这是什么人类的能力?同化?影响……
非人的竖瞳立即凝成一条竖线,不含任何温度地盯住陈疏清,好像捕食者望向了自己的储备粮,开始思考从哪里下口。
厄瑞里斯自己就是操纵精神的好手,当然明白潜移默化地影响生物的思考并非做不到。
事实上,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污染”。
祂被反向污染了?
理智上,厄瑞里斯并不觉得渺小的人类拥有撼动祂思想的能力。
事实也如此,祂圈养着的这部分分区的人类们都乖乖地回避着离开此处的想法,并且非常躁动,容易产生过激情绪。这些都是祂影响下的结果。
那样多的人类,都如羊群一般被祂掌控,没有道理祂会被反过来被眼前的小小人类控制。
但即便清楚地认知着这一切,祂还是感觉自己如同被颈间被扣上锁链一般,厄瑞里斯的气息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
还是杀掉吧。
问题该从苗头就解决掉才对。
祂好像想了许多,但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陈疏清甚至来不及思考,就面对了身边人的突然变脸。
灼热的视线变成杀意不过是短短数十秒的事情。
喉间的骨头被深紫色的触足束缚,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幽蓝色的吸盘紧紧地贴着肌肤,却并不温柔,反而如附骨之疽,冷血地带走生命。
果真是翻脸如翻书。
那种真实的杀意……
陈疏清下意识地就感觉这并不是那种简单的情感气息就足以撼动对方的时候了。祂,是真的想要杀她,并非冲动。
她真的要死了。
可是,为什么?
不甘心。
该死!
陈疏清无意识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对方甚至不如之前嗅到她剧烈的情绪波动时的表现明显,而是漠然。除了眼睛,祂哪里都是人类的样子,可冰冷地感情绝不是人类面对同类时的样子。
不带任何情感的模样,却远比任何狂热表情令人浑身血液都跟着凝固。
触足狰狞滑腻,对方却连衣摆都没有动。
漠然地好像判决了一个无所谓的玩具。
过家家的玩具结束了,对方要连同玩具本身一起粉碎吗?
该死!
该死的!
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冷汗打湿了鬓角的头发,眼睛里却燃着烈焰,几乎要实质化地将厄瑞里斯一同烧为灰烬。
仇恨、愤怒、杀意,要化成冲天的火焰,将目所能及的一切都燃烧起来。
厄瑞里斯其实并未真正地关注过人类的感情。那些感情是甜点,是观察对象,但从来都是被高高在上地品评着、审判着的。
可此刻,祂却凝滞住了,触足并未能继续收紧下去。
随着和人类相处的增加,尤其是由于对陈疏清感情的好奇,祂好像对人类的感情有了更加细腻的体会。
就好像现在,祂感受到了另外一种复杂而辛辣的味道,和之前相近,又不完全一样。
如果是过往,祂会想到陈疏清之前害怕的解释。
但现在,祂不需要思考,下意识地就得到了答案。
这里面,有恨意。
是对祂的。
触足僵在原处,一动不动。
高高在上,习以为常的态度好像一瞬间破碎掉了。就好像做惯了的事情,这个时候才理解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