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
正值多雨季节,绵绵细雨砸在城外的石桥上,石砖发出沉闷的低语声,似在诉说着什么。远边的乌云还不断地往京城赶来,彷佛是大军压境,景象沉闷得令人窒息。
在那如画境一般的雨雾中,那身裹白色流仙裙、手执素伞的女子彷佛与周围融为了一体。若是有人路过,那人定会暗叹女子的美貌,以及眉间那久久不曾散不去的忧愁。
“沉渊……”女子缓缓地吐出一个名字,可接下来的话至嘴边,却换成了无声的沉默。
许久,一声轻笑落在了冰冷的石砖上。
那是一个发生在很久以前的故事,当时的皇朝盛极一时,朝廷政事清明,百姓安居乐业,那时的百姓茶余话题很多,其中谈论得最多的,是皇室内极为出色的几位皇子,而与这几位皇子并肩的,就是丞相中府的一对双生姊妹。传闻,白家姊妹,才貌双绝,名动天下,就连当时在诸多皇子中最为出色的太子沉晔、廉王沉渊,都称赞白家姊妹,绝色高才。
可事实,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吗?
落阳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不曾遇到过那个人,那个温文尔雅的廉王,她的人生,或许也会和姐姐落衡一般,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幸福一生。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落阳和落衡贵为宰相嫡女,受邀参加宴会。或许是命中注定,一向沉不住气的落衡在欢声笑语中能够沉得住气,反而一向沉得住气的落阳最先受不了诸多千金的奉承,中途便离席去透气。
那时候,正是白玉兰开得最美的时候,落阳微微抬头,想要看那纯白无暇的花瓣时,一朵白玉兰,就那样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发上。
“别动。“儒雅的声音落了地,温热的手轻轻地将那朵落在发上地花别在落阳的发间,修长的手指在花上停下,”此花,别在白二小姐发上,甚美。“
落阳永远也不会忘记,来人几近完美的俊容所绽放的那么温柔的笑容,他那清澈的琉璃眼,以及他那,低低的声音落在落阳的耳畔,一阵酥麻自耳尖而起,而后迅速蔓延全身……
就像所有画本子里才子佳人的初遇那般,落阳的芳心一下子就被捕获了。
也就是从那天起,落阳就喜欢上了白玉兰,每当白玉兰花开的时候,落阳总会想起,那一天,那个人,为她别了一朵白玉兰。
只是,落阳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
一切彷佛是注定的,落阳只是凑巧在街上碰到落衡,正想上前,却看见落衡身边立着一位玄衣男子。此时的落衡正在盯着手里的一个玉佩,小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而男子则静静地听着,身上散发着及其温柔的气息,那双好看的琉璃眼装的全是眼前的小人儿。
落阳当然知道那男子是谁,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那个为她别花的廉王,沉渊。
“落阳!“落衡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发愣的落阳,便招手要她前去,”你快帮我看看,这玉佩是真是假?“
仅仅是一瞬间,沉渊眼里的柔情便冷下了几分。可当落阳走近,沉渊依旧是那样的笑容,依旧是那样的温柔,彷佛刚刚的冷淡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可落阳知道,那不是错觉。
不同于落衡,落阳的心思极为细腻,而她又是何其聪明的女子,仅仅一个瞬间,她便知道沉渊的心思。就算长得一模一样又如何,就算更知书达理又如何,沉渊的目光只会落在落衡身上,就算偶然望她,眼里却都是疏离的笑意。
心碎是在那一天。
像初遇一般,沉渊亲手为落阳别了一朵白玉兰,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他的笑容还是那么迷人,只是为她别花的手不似往日那般温热,反而是入骨的冰冷。
沉渊只留了一句话:“白玉兰虽美,但多思无益。“
其实落阳早该明白的,她不该一直心存念想,想得越多,伤得越重。那是落阳第一次如此嫉妒落衡,嫉妒她得到了沉渊的爱,哪怕沉渊早已知道落衡心系太子。
从那天后,落阳便开始隐藏自己的感情,只是就算藏得再深,夜里,心中的秘密总会化作眼角的泪。白夫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却故作不知,只是在无人的时候轻声告诉落阳:“你看似娇弱,却是骨子里的固执,但是,现在不该是你固执的时候。”
窗外,白玉兰已经凋谢,落花铺满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