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豆子
庆云县,棠栖村。
处暑时节,西风未起,暑气仍烈,瓦蓝的天空,日头高悬,丝云也无。
南塘岸边,水草丛生,垂柳斜立,树旁堆了几块青白石,赵大年坐在青石板上,一手托腮,一手紧捏着条细竹竿,眯着眼睛,不错眼珠地盯着水面。
正午时分,水面白花花一片,只岸边树影、人影、石影交错重叠,在日头下抢下一块儿阴凉地儿,一只红蜻蜓悬着薄纱似的翅膀,停在青绿的细草茎上。
眼前美景如画,赵大年却提不起一丝欣赏的心思,整副心肠都随着不远处的一截芦苇杆飘来荡去。
蓦地,那截儿芦苇杆往下一沉,“有了!”赵大年心下一喜,手里的竹竿猛地一提,半空中霎时水珠四溅,鱼钩上却是空空如也,浑然不见那个期待已久的白肚皮。
又一竿抡空,赵大年也不着恼,拽过鱼线,仔细一瞧,才挂上的蚯蚓早已被吞吃了个干净,正待再捏一条挂上时,却摸了个空,扭头一看,才发现脚边那豁了口的破陶罐里半截蚯蚓都没得了。
那可是满满一罐子,少说也有一二十条,本以为足用了,没想到还没一晌午的功夫就用了个干净。
赵大年回头望了眼水面,叹了口气,没法子,这儿的鱼已经被村里的人像篦子一样篦过无数遍了,能苟到秋后的鱼绝对是生存技能点满了,自己一个半吊子的钓鱼佬,除了拼耐心,别无他法。
这不能怪赵大年一门心思地钓鱼,实在是他最后一回吃肉,还是上辈子的事呢!
正当赵大年打算起身,准备再去挖些蚯蚓来时,背后忽然传来“嘿”的一声大喝!
赵大年浑身一激灵,想也不想的猛地扭身朝后抓去。
那人滑的跟泥鳅一样,一弓身避过赵大年那小短手,呲溜一下,窜出去三五步远,半蹲在地上冲着赵大年嘿嘿直笑。
一见自家二堂哥,赵大年就气不打一处来,“赵大壮!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啊!”
“嘿嘿,不知道,抓不到,笨三弟!”赵大壮仰着头,见赵大年一副抓狂的表情更兴奋了,“来追我呀,三弟!”
赵大年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懒得跟他玩你追我逃的把戏,摸了摸犹自狂跳的心脏,没好气地说,“哼,你想的美!”
两人说是堂兄弟,却更似双胞胎,年纪一般大不提,还生在了同一天,一早一晚,许是因为这,赵大壮从小就爱缠着他。
偏生赵大壮是个撩猫逗狗的性子,精力旺的很,又到了人嫌狗憎的年纪,平日里没少祸害自家堂弟。
“你不来,我不就不把罐子给你!”赵大壮得意洋洋地伸手举着罐子,一副生怕他不来抢的样子。
赵大年条件反射性地一低头,果然,脚边那豁口的破罐子不见了。
赵大年好气又好笑,刚想提醒他,抢了罐子也没用,那是空的,眼角一瞥,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咦,赵大壮,你打哪儿扯来的豆棵?!”
“不许叫我名字!”赵大壮瞪圆了眼,气鼓鼓地大喊,“叫二哥!叫哥哥,我就跟你说!”
“不叫,明明我俩一样大!”赵大年懒洋洋地开口,“你还没说豆棵是哪来的呢?”
“那你别想……”话说到半截,赵大壮忽地闭了嘴,一缩脖子,撒丫子就往河边跑。
“赵大壮,你还敢跑!”一道尖亮的大嗓门炸落在耳边,赵大年不惊反喜,笑道,“大姐来了!”
只见芝姐儿旋风一样从斜坡上冲下,三两步撵到赵大壮身后,手一探快准狠地揪住了他的耳朵,狠狠一拧,赵大壮顿时扯着嗓子叫起来,“嗷,姐,别扭,疼!”
“疼什么疼!我都没使劲!”嘴上说归说,芝姐儿手也不撒,喘匀了气儿,边拧边数落,“刚刚跑那么快干嘛?被狗咬了啊你!不让你拿豆棵你偏要,拿着豆棵还不知道好好走路,瞧瞧你掉的那些豆荚,洒了一路!就想让我跟在你屁股后边儿拣,是不是!”
“不是,不是,”赵大壮浑不见刚才的嚣张气焰,歪着头连声求饶,“我错了,姐。”
“哼!就这一样儿错了吗?”芝姐提溜着赵大壮,晃了两晃,“你是不是又欺负三弟了?刚刚离的老远我就听见你那鬼叫了,你指定又在背后吓唬人了!”
赵大年正躲在一旁看戏看的乐呵呢,眼见大堂姐要替自己出气,连忙收了收嘴角,在火上添了把柴,扬声应道,“就是,大姐,大壮不光吓唬我,他还拿我罐子不还我!”
一听这话,赵大壮赶紧否认,嘴里不住地叫屈,“我没拿!”
“你当我瞎啊!”芝姐儿顿时气笑了,指着他怀里说道,“没拿,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真是个傻子!”
“那,那是……”赵大壮眼睛骨碌碌直转悠,嘴里还不忘愤愤不平地嚷道,“那是我的!”
“都叫人抓现行了,还敢犟嘴,”见他那死不认错的赖皮样儿,芝姐儿怒上心头,照着他的屁股狠狠拍了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