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谋
下跪的吴天看到副手一瞬之间变成这个样子,抖动了几下发出野兽哀嚎般的怪音,身子一侧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盛时行赶快让王县尉去看,王县尉试了试吴天的鼻息松了口气:“回御史,犯人吓晕了。”
盛时行无奈,又看到吴天身下流出不雅的液体,蜿蜿蜒蜒一路往门口汇入他同伙的血污中,顿时头更大:“先带去牢狱看管好,明日再过堂。”又指指张九:“这个送去殓房,看看还能不能查到些线索。”
安顿完这些,盛时行一抬头,看到“始作俑者”已经离座起身,往后堂去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追了过去。
刘崓大步流星地往县衙外走,盛时行要一路小跑才能拉近和他的距离,好容易追到近前打算开口,刘崓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突然止步,盛时行差点撞他背上,蹦跶了一下才立住,刘崓转身正好此状入眼,心中好笑。
盛时行垂首心道:可恶,官体尽失,气势全无!
“何事?”
“呃……”盛时行一路追人气喘吁吁地,反而把刚刚心头压着的火给跑散了,此时再对上比自己高出两尺的刘崓,更是显得极为弱小,她索性也不故作愤然,不卑不亢地行礼道:
“长宁侯,下官明白你品秩远超我等,且此番平乱居功至伟……”盛时行虽然固守法度,但也不是孤直之人,非常明白眼前之人得罪不得也没必要得罪,故而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见刘崓眉端未皱,像是有些不耐烦:
“然而?”
“咳,然而,下官才是此案主审。”盛时行心一横,有一说一:“还请长宁侯不要干扰下官断案,更不要擅自决定人犯生死。”
“某只是想让审案过程简单一些。”
“可是有时候审案就是要抽丝剥茧,欲速则不达,下官明白长宁侯是好意,但是威吓之下,人犯可能会吐露实情,也可能反而会畏死一言不发,甚至被吓到神智昏乱,还是徐徐图之更为稳妥。” 盛时行说完这句,硬着头皮抬起头,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她在京师生活二十多年都没有见识过的高大威武,此时站得笔直,唯双眸微垂,将目光打在她脸上,带着神祗方有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力。
盛时行知道,无论是品秩还是武力,抑或在雍州的权势,自己都远不能与他相比,她所有的,不过是京师监察官员的一丝特权,和一直秉持的法度尊严罢了。她想再开口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画蛇添足,因为她明白,刘崓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话不必太多。
一瞬后,盛时行发现他肃然冰冷的面容起了些变化,确切地说是微微挑了挑唇角,这一丝笑意,让人无端想起雪后初霁檐下洒落的日光,灿烂又稍纵即逝,他开口,声音中无喜无怒:
“御史自便。”说完这句,刘崓便转身大步往外走,令盛时行一时分不清他这句“自便”是应允,还是道别。
刘崓一路出了县衙大门,刚刚还是瓢泼大雨,现在已经响晴了,县衙对面的空场此时已经被收拾出来,鹰骑将士们居住的营帐环绕拱卫着刘崓的帅帐,已经搭建完毕,甚至连旗杆都立好了,玄底银线绣着的雄鹰战旗猎猎于风中。
长宁侯很满意,挑起帘子进了帅帐,军师道简上前,从他手中接过金节钢鞭:
“都统你刚刚在定县公堂上……”
“嗯,杀了个人。”刘崓回答地就好像是“碾死个耗子”这类的话。
道简摇头复叹气:“那些山匪各个背着多少条人命,的确该杀……”
“但是?”
“但是你也不能当堂杀人吧,我要是盛御史,我也得跟你吵起来。”
刘崓转头看着道简,嘴唇突然绷紧了,眼底却有微光闪动——他这个人可说是十分地喜怒不形,只有相处久了才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判断出他的心情,眼下这个表情若是外人来看,很容易以为他是生气了,但道简明白,他这个样子,是突然心情不错,虽然他猜不到他的好心情从何而来。
刘崓没有让他猜测太久:“但是盛御史没有跟我吵吵。”
崔嵬愣了愣,也笑了:“幸亏盛御史不跟你计较。”说完这句,他如愿看到刘崓的“好心情”又收回去了,道简清了清嗓子:“说起来,你为何要杀了那个匪首,他说了假话?”
“恰恰相反,他为恶是真,但刚刚没有说假话,没杀的那个说话才有不尽不实之处,如果不像那小御史说的吓疯了,明天应该会招供。”
道简闻言叹了口气:“你啊,总是这样一厢情愿去帮别人,又不说清楚,可不是人人都跟盛御史一样能看懂啊。”
刘崓闻言眉头微蹙,似乎很烦他这番话,却也没有辩驳:“想个办法,明日把她们一干人等都带回雍宁关。”
道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下愣住:“我怎么有办法?人家也是朝廷命官!”
“你是军师,你想办法。”刘崓扔下这么一句就往帐外走,走出几步又回头:“不准惊扰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