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破
长夜漫漫,风声淡淡,出笼的鸟儿们不甘早归,飞进了一间名曰“酒色”的树屋里。
环顾一圈台桌,井之琦拿好球杆,调整好身体与4分点白球之间的距离,双脚基本平行,右腿打直,左腿微弯,身体与球桌之间形成漂亮的九十度直角。
被青黑色布料包裹着的窄细背身沐浴在灯光之下,身体不动,只动小臂,运杆很直,不管从哪方看都是直线在运行,节奏把握得尤其好,给人感觉十分流畅。
来往间,井之琦显然占据上风,只要是她会的基本没有不厉害的,尤其对手还这么菜。
角度计算偏差,球未落袋且停在一个极不利的地方,对面的曲杉“啊哦”一声,心知自己急躁了也不恼,悠哉看她打。
井之琦看着桌面现况,用回旋球打底线上的彩球,运用左右旋球使白球在击进了底线上的彩球后,能够得以回向红球和高分的黑球。拉杆加旋这种杆法她总是运用得十分漂亮。
台面上球的布局千变万化,该打哪个球,该如何留位,全靠自己凭经验和头脑当机立断。
胜负毫无悬念,身后的人群吹出几声响亮的口哨,随后便是挪揄的戏谑声。
“打成这样还敢喊我来。”井之琦伸手将垂落颊边的长发捋到耳后,愉悦的笑眼宛若春夜弯月。
曲杉耸肩,“谁叫我人菜瘾还大呢。”
旁观的石榆将酒杯倒满,朝井之琦轻快地招了下手,“来来来,敬我们今日的win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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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孩子独自待在角落,视线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某人身上。
下秒,眼前猛地凑上来一张脸,对方一开口便无比直白,“你对我姐姐有意思?”
他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往后仰,听到她这样问,面色冷冽,沉默不语。
井之绘把他的反应看成了被戳破心思的恼怒,一时感觉有些怪异,不是吧,他还真的喜欢她姐?
明明是她先认识的他啊……井之绘不爽过后,竟诡异地觉得有点意思。
也是赶巧,她这段时间基本都泡在这里,今天看见石榆姐在便来打个招呼,对方说姐姐等会儿会来,她本来没在意,却没想到栗原也来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姐姐身边,和石榆那伙看起来好像是认识的?
井之绘整个在状况外,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等姐姐和朋友去打斯诺克后,就缠着石榆要问个清楚。
听说姐姐给他接了个商业广告,她感觉很玄幻,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姐姐能那么好心?
井之绘盯着栗原侧脸,拧眉思索良久,竟然没有生气,只是颇觉讽刺,这家伙还挺有眼力劲,越过她攀更高枝了昂。
按照以往,栗原应该会冷声驳斥,说“我谁都不喜欢”,现在这副模样却像是默认了。
真的喜欢吗,有多喜欢呢?
是迫不及待想要占有、渴望赤诚相对、拥抱亲吻,永远融为一体的那种?还是因为孤独太久,寂寞使然,想要被体贴与关怀,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对你好就行?
井之绘没有生气的原因,主要是她并不觉得井之琦真的对栗原有兴趣。
姐姐给他的那点帮助,在她看来不过是顺手为之,是给谁都行、反正不重要的善心。
是牵扯不到自己利益,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得到对方感激与喜爱的事情,所以未加思虑就这样做了。这样无足轻重的乐善好施,姐姐从小到大做的得心应手。
而若栗原因此喜欢上姐姐的话,她不免感到讽刺及好笑。
这么轻易就能喜欢上一个人吗?只因为对方帮他说了几句话,解了几次围,送了他一个广告?
井之琦毫不客气,直接将上述想法问出口,她最擅长的就是肆无忌惮地戳人心窝子。
说完,又神经质地夸赞道,“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在高中就这么觉得。”
看起来总是没什么情绪,像天晴时初雪融化般的清凉,也像浸在水中的玻璃珠,剔透又英朗。
“这样亮的眼睛,看东西应该很清楚才对。”井之绘这时笑得十分天真无害,她说,“我姐姐可不喜欢你。”
自始至终,栗原任凭她说,没有反驳。
请吃饭、帮他解围、推荐工作……这些看起来可能是出于普通朋友情谊或有关某种暧昧因素的行为手段,无法确定是否真的独一份,只施展在他身上。
他从没有也不敢对感情这种东西产生向往与幻想。清楚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人,生来孤僻,恐惧与人交际,当有人示好时下意识逃避,面上表示感谢,实际心里早已产生怀疑。
从未感受过爱,于是否认它的存在。
见识短浅、不懂上流圈交往规则的他,怎么突然得了井之琦的青睐呢?
他有时觉得姐姐就像是下雨天在路边遇见了一只流浪狗,在短暂的空闲时间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