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过往（十七）

二灵相撞时，巨大的冲击力将蝶蝶震飞数丈，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浑身上下都被泥泞和碎石弄脏，而她只是缓了片刻便迅速爬回了原处，迫切地想要看看煞魔的伤势。

“混账……！”

这声幽怨的痛骂被雨声盖住了大半，蝶蝶听不真切，只能看见刚才那只气焰嚣张的姑获鸟此刻已经颓靡地倒在了封印之下，显然受伤不轻，且没过多久它便消散，重新化为了煞魔本来的样子。

煞魔元气受损，面上却无半点惧色，眼神里的狠厉也依旧不减，且因为他的脸向来都是一副惨白惨白的样子，故而蝶蝶也拿不准他到底伤得厉不厉害。

封印下，那双猩红的双眸微眯，煞魔舔了舔嘴角露出尖利的撩牙，如毒蛇捕捉猎物一般紧紧盯着蝶蝶。

若不是昔日被日神损了半身修为、若不是月泽肯下狠手用自己的仙灵布阵，若不是这阵法当初借了附魔杵的神器之力相辅，他的修为断不会被缩减至此，连巅峰时期千分之一都不到！

每念及此，他怎会不恨月泽？不恨蝶蝶？

然而，对此结果不满意的不止煞魔，蝶蝶这会儿亦是捏拳懊恼，兀自不满道：“怎么没封住他！？”

这一招确实击退了煞魔，可对于加固封印法阵却一点作用都没有，那些细碎的裂纹依旧存在，还在不断吞噬着月泽留下的神力。

不加固封印，育神山将永无宁日，连带整个青叶镇也会受到魔气侵扰，就算她以身当关击退煞魔千百次也是枉然，封印消亡，他迟早都有逃走的一天。

“我就不信了，再来！”

说完，蝶蝶当即闭上了双眼聚精会神，准备再次念出凝聚灵力的咒语：

“情之所念，有形无形，降魔除鬼，束缚恶灵，见我者恐……”

“别白费口舌了。”

煞魔突然开口打断了她：“今日你不丢掉半条命，是不可能撼动本座分毫的。”

蝶蝶不想再听他诡辩，只想尽快集中精力以达到心念合一，于是心中不停默念清心咒，想要借咒摒除自身杂念，却不想煞魔接下来的几番诘问，还是狡猾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他说：

“你不是很喜欢和那些凡人在一起吗？”

“你可知，加固封印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想不想知道，耗尽情力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有打算要好好珍惜自己与那些凡人的缘分？”

“……”

周围忽然静得只能听见雨声，蝶蝶手中凝聚的情力骤散。

她目光始终警惕地俯视地底，默了良久，才沉声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本座乃无上天魔，你想以自身情力封印本座，可知究竟需要付出多少？”

“无论付出多少，我今日都要让你彻底闭嘴。”

“是么？”煞魔不屑一笑，讽笑道：

“就算忘记所有人、所有事、失去所有情感，最后再变回一个天真愚笨的蠢货，你也无所谓吗？”

“……”

蝶蝶愣怔。

“本座就说你是蠢货吧，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见计谋得逞，煞魔立马做出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也终于肯抬起正眼，耐心同她解释道：

“混沌石百年才能聚得无上神力，若是你当初有用，月泽就不必跟本座斗得两败俱伤，落得仙灵俱裂的下场。“

“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助你化形，无非就是想让你修得凡心悟道，好另用情力阻扰本座破除封印，如此一来，你想要牵制本座就不必等待百年之久。”

“可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吗？”

蝶蝶闻言恍然陷入沉思，煞魔却仍在不依不饶的挑拨，嗓音幽凉得仿佛来自地狱：

“自你化形至今已有两年，这两年来你结识了多少人？见识了多少事？经历了多少美好难忘的时光？又学会了多少难能可贵的情感？”

“想要修复封印，你就得付出迄今为止修到的所有情力，可一旦情力尽失，你不仅失去所有情感，你的魂魄、记忆，就连六识也都会缺失，说难听点，与凡人眼中的痴呆残疾并无区别。”

“你真的舍得放弃这一切吗？”

“即便不考虑那些你在乎的人和事，你也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修来的慧根一朝消弭，再重新变回一个半事不知的傻子吗？”

“够了！”蝶蝶大怒：“你根本就是在胡诌，我才不会信！”

煞魔却笑了：“本座这一生确实说过很多谎，但这番话确是肺腑之言，你若执意不信，本座也没有办法。”

“只是……你日后不要后悔才好。”

他故弄玄虚的语气成功迷惑到了蝶蝶，令她不由仔细斟酌起这番话的真假，思绪杂乱纷飞之时，手上结印的动作也真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