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镇南大将军华弘和夫人陈氏这几天心情极其难受。华弘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落下偏瘫,行动只能依靠轮椅,对于戎马一生的大将军来说,基本和宣判死刑无异,这已够他糟心,然而他得知让他捡回这条命的是他素来不喜的白青,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他一刹那都有宁愿死了的心思。
这还不够,三代单传的儿子华奕朗当着夫妇的面说要娶白青时,他和陈氏差点气昏过去,可他还不能开口反对。
“若你和女子成亲,我自是不会反对”,这是他当初亲口对华奕朗言明的话,哪能料到这样一句话就着了道,看着儿子是百般不顺眼,想到白青就心口堵得慌,可她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下因为自己还躺在床上睁不了眼,他一句不是都不便说。
陈氏更是气不顺,虽然白青救了华弘,还因此染疾,她为此心中十分愧疚,想着多多给些银两补偿,后面华奕朗坚持白青在将军府里养病,她内心虽不同意但到底也没张口,谁知白青是个女子,还是儿子坚持要娶进门的女子,她一想到白青对华弘的各种照料,以后下人们会编排的话,脸上颜色就各种变化,心中烦躁不堪。
以为丈夫华弘会反对会问话,谁知华弘目瞪口呆半晌,就说了句“家世清白的女儿家即可”,她真想不明白华弘怎会是这个态度。丈夫华弘一辈子性情洒脱,没有门第之见,可他没昏迷前不是坚决反对白青看诊么,怎么儿子成亲大事就如此轻易点头呢。
她私下也问过华弘,华弘想想儿子当初在军营里对白青的态度,自己为此和儿子几次三番不愉快,只能模糊回应:“儿子大了,管不住”。
既然老子不关心,陈氏想只能她多挂心,她逮着华奕朗探望华弘时反复追问:“这舒湘是哪里人士?”
“父母尚在?可有兄弟姐妹?”
“你们如何结识?”
华奕朗总是简单回复,“京都人士,孤女,我救过她”,并反复叮嘱勿要在舒湘面前提及,他虽心仪对方,可她并未点头。
陈氏心里就更不痛快,她的儿子哪哪都好,多少贵女托人上门她都没看上全部一口回绝,现在一个孤女还看不上耀之?她让丫鬟去舒湘门口打听观察,发现此女子清醒后对华奕朗并无娇媚讨好之态,不像儿女情长模样,反倒是华奕朗黏在人家房里不肯离开。
或许她是自觉不配,婉拒耀之,也未尝可知。只有这样想的时候,陈氏才稍稍安心,希望舒湘拒绝得更绝情一些。她每日烧香礼佛,过去是祈祷华弘早日康复,现在又多了一项内容,舒湘早日病愈离了将军府,让华奕朗没了念想。
府里这些变化舒湘一无所知。
她自热度褪去,恢复神志后,继续给自己施针开方,一周余即脉象稳定,又有了回广济堂的想法。她向华奕朗反复提了几次,华奕朗又没甚有力借口阻她离去,拖了几日只得给曹筱菱送信。
临到舒湘离开,华奕朗见丫鬟们都散去,舒湘正要出门,急道:“青青,稍等”。
舒湘转身望着她。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眸,轻轻道:“青青,我前面说的话都不会变,永远不变”。
他眼里似有大海,宽阔深邃又包容万象,她全看得出来,她全都明白。这一周来他无微不至照顾她,为她夜不能寐,为她不惧传染,他捧出的全是真心,可她能回应什么呢?他和李焱一样出身王族世家,他的家族必然不喜灾厄之人,何况还是和离之身。他们之间如过去般做朋友是最轻松自在的选择。
心中难过,舒湘眼角湿润,她盈盈浅笑,快速说了句“谢谢你,耀之”,迅速转身出门,背对着华奕朗使劲眨眼散去眼中云雾,心里离开此地,甚至离开云城的想法如秋季干燥草原上的野火,倏地窜烧起来。
华奕朗本想直接送舒湘出门,小丫鬟却跑来说,将军夫人请白大夫说几句话,二人又到华弘的院落。
华弘坐在轮椅中,虽内心百般不喜,还是客套几句感谢白青救命之恩,又送上银两。
舒湘见他半身不遂,便告之尚有恢复可能,需要日日按摩针灸,勤加锻炼。陈氏本在一边暗暗观察舒湘,听到丈夫尚可治愈,急忙问道:“如何诊治?白大夫若愿意,将军府待多久都可”。
舒湘却是半刻也不想多留,表示按摩穴位和针灸,将军府里大夫也可完成,她可协助写好穴位和方剂。
华弘亦不想她再继续诊治,十分赞同舒湘的提议。陈氏回神过来,儿媳妇诊治公公亦觉不便,遂不再言语。
舒湘即要告辞,陈氏欲言又止,眼见舒湘要走,终于忍不住问道:“舒姑娘,你真是京都孤女?”
舒湘吃了一惊,目光旋即望向华奕朗,不知将军夫人此问意欲何为。
华奕朗尴尬道:“母亲,你为何不信我?”他向父母表明娶舒湘的心思,并没说与舒湘知晓,他因此不想在舒湘不知晓的情况下,在父母面前揭开她的身世。
舒湘有些明白,向陈氏点点头:“小将军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