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最终蒋紫还是神使鬼差的选择了咖啡厅里的位置坐下。之所以说神使鬼差，是因为她恰好选择了一张：与马尾女生的桌子有点距离、但又刚刚好听得到他们谈话的桌子。

他看不见，我听得见，天知地知，无人知晓。蒋紫的算盘打得很美。

“蒋小姐，你的咖啡好了！”吧台的人冲这边喊。蒋紫赶紧跑过去拿，谢谢也不敢大声说，生怕被这个情绪看着不太稳定的邻居发现她在现场。回来发现人家跟马尾女生聊的不知道有多开心，英文单词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蒋紫就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Stella是总部派来跟邱执真交接样品和工作的。她在瑞士总部培训时就有见过大名鼎鼎的Jason Qiu，虽然早就听说过他身残志坚的事迹，但在瑞士见到本人时，还是被Jason的英俊程度所惊讶到。这次Jason来上海，Stella因为曾经出差的一面之缘，算是上海团队中对Jason最熟悉的一位同事了。

“Jason，上次在瑞士听你的演讲真的很精彩，你的中文名字也很好听，是执着、认真的意思吗？”Stella笑意盈盈。

“哈，谢谢，是我爷爷起的。”Jason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要不要在上海再逛两天再进公司？我可以带你。”Stella提出邀请。

“谢谢，我没什么想逛的。尽早熟悉国内的工作才要紧。”

“好啊，明天我在公司带你办出入证员工卡。”

“多谢，只能麻烦你了。对了，还有个不情之请，可以帮我把刚才需要的资料再找一下相关的电子版吗？”

“好啊，还需要我把你送回公寓吗？”

“不用，多谢，我自己可以。”

马尾女士提前离开了。蒋紫盯着电脑，许久没有打字，仿佛在认真读文献，殊不知听完人家全程聊天的小紫同学脑子里想的是：这位邻居可真有礼貌啊。

邱执真也不知道盘子里的鱼还剩了多少，试探着叉了两下没叉到，就打算放弃了。这个咖啡厅挺安静，人声不嘈杂，背景音也不多，于是他拿出Stella给他准备好的项目材料电子版，准备放到电脑里读一下。但是他捏着电脑包，既不知道该把餐盘放到哪里去，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空桌，更不知道该冲哪个方向喊服务员来帮忙。索性就把桌子往前移动了一点，电脑支在腿上，在座位上操作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邱执真的耳机里响起电脑电量低的提示，他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与此同时，蒋紫也早已经完成了她的ppt，用着同样电量不足的电脑，在咖啡厅刷网页消磨时间。

邱执真收拾好东西，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盲杖甩开，突然茫然。在国内生活，没有瑞士的司机、朋友帮忙，还真是有点找不着北。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总求助，决定自己试着找一下咖啡厅的门口。他在回忆Stella带她进来时，好像是走了直线就坐下，确认之后他转身往后面的方向走。

蒋紫看到邻居在桌边站了好一会，好像是不知道该往哪走。咖啡厅里大家各忙各的，服务员也没有走到这，还没人发现这里有一个需要帮助的盲人，她其实心里有点难受，完全抛下了中午那一点点小纠结，准备再主动跟他开口想帮他的时候，看到他走出去了。还算顺利，蒋紫松了口气，恍惚间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不知不觉间做了一次尾随。

走在邱执真后面，蒋紫才知道，他走路真的很慢。好几次都替他担心会不会走进花坛，会不会拐错方向，虽然他们的那栋楼离小区门口也很近，邱执真回家还是花了一些时间。蒋紫看到他走进电梯，才进了楼栋大堂，她还不想跟他碰到，她觉得下午自己的行为总是有点不那么光彩。

按了电梯，电梯很快就来了，门打开蒋紫就愣住了，邱执真站在里面。估计他进了一个下行的电梯，所以从地下停车库上来之后，又在一楼开了电梯门。

电梯开了门，感觉到门口有人，却没有听到人上来，邱执真摸到最下面的开门键又多按了几下，以为外面的人是在等什么。

电梯迟迟不关门，蒋紫感觉里面的人也在盯着她，她还是上了电梯，看到自己楼层的灯已经亮着，于是保持沉默和静止。

邱执真又闻到了那个柑苔香气，在密闭的电梯里，香气好像也被放大了。飘来的这阵香气里，有草木的清新，有花果的甜美，还有苔藓的浓郁，掺杂一点雨后森林的味道。甜美中有一点点复杂的难以驾驭，是一个女性气息十足的香调。但今天和之前几次遇到的柑苔香气不一样，今天这个味道非常安静，香气的主人没有说过一个字。并不是什么罕见的香水，所以邱执真也不敢贸然判断蒋紫也在电梯里，但他从来没觉得电梯升到19楼会这么久。

沉默拉长了时间。

电梯到19楼，邱执真依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于是往外走。走到电梯门的地方，他侧过脸来听了一下，很快又把头转了回去。在门外他听到电梯在他身后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