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百年
苏涉水平日里呼朋引伴没有白呼,他与挥鞭的仙童交情匪浅,彼此交换几个眼神,鞭刑便雷声大、雨点小地挺了过去。
有难不逃是王八,他与一众师弟师妹装模作样休息两天,火速三五成群去监天祠领了差事,美其名曰要报效灵山,下山捉妖。
苏涉水笔蘸朱砂,在天机簿内填上姓名,灵光闪过,纸上浮出两个字:怀乡。
这便是他要去的地方了。
苏涉水才要离去,监天祠童子忽然面无表情走过来,在灵山弟子名册上指了几人随行。
其中一人,便是谢盈。
又是项运阖搞的鬼。
来者不善,这家伙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苏涉水连连叹气,头大如斗。
丛不芜闻听此事,便也跟了来。
监天祠童子将指路木牌递到她手中,闭口不言袖手站在一侧,脸上闪过片刻的不可捉摸。
剑下云层渐薄,木牌连连颤动,随即变作一只小鸟,直直俯冲而下。
一行人收剑入鞘,站在门可罗雀的城门前。
明有河抬头望望城门的匾,艰难地辨认着匾上的字。
奇形怪状,怎么看都不像是“怀乡”。
他转头看向丛不芜,疑道:“好陌生的写法,你见过吗?”
丛不芜摇头。
周迎沉吟片刻,说:“此地树木常青,应当在梵山之北,沂水之南。”
明有河听了,神情更是古怪:“我怎么记得,梵山之北久无人居。”
闵宁泫也道:“梵山地界是有仙府领主的,领主并非无能之辈,他们怎么舍近求远,求到灵山来了?”
来都来了。
丛不芜扫一眼城匾,说道:“走吧。”
苏涉水毫不客气地将谢盈挤开,牢牢跟在丛不芜身边:“师娘,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到了曹家,不妨先看看他们供奉的是灵山哪位前辈,才将香烧到了远在千里的灵山。”
丛不芜点头。
怀乡城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道巷陌空无一人,目之所及,尽是荒凉,一片死寂。
谢盈的脸色不大好看,“好大的妖气。”
他的佩剑蠢蠢欲动,周遭越是安静,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明有河回头看他一眼,放慢脚步,不解说:“天机簿是依署名人的修为分派差事,你的修为远远不及苏涉水,此城于你而言太过凶险,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谢盈不语。
他也不想来。
这城中妖气冲天,以他的道行,无异于羊入虎口,必死无疑。
可师命不可违。
丛不芜环视四周,目光定格在远处的一栋绣楼。
绣楼布满残破的缎花红绸,门户与窗口大开,宛如幽深的洞口。
她很快收回视线。
监天祠童子说,在怀乡城中为非作歹的,是只猫妖。
城中有个姓曹的员外富甲一方,修桥补路,广结善缘,但子女亲缘却不大好。
夫妇二人烧香拜佛几十年依旧于事无补,年过半百时,曹夫人终于诞下一女,取名汝珍,今年正是二八年华待嫁之龄。
一个月前,曹家在怀乡最大的绣楼前设下一场招亲,想为女儿招个乘龙快婿。
不料喜事没成,反倒给曹家招来一桩祸端。
招亲当日,曹小姐突发恶疾,暴毙于众人眼前,随身侍女不及尖叫,一只浑身漆黑的野猫窜出来,越尸而过,继而消失不见。
“曹小姐”悠悠转醒。
爱女死而复生,曹员外与曹夫人喜不自胜。
随着时日推移,喜悦渐渐变成莫大的恐惧,将整座城笼罩起来。
曹汝珍一张花容腐烂不堪,依稀可见森森白骨,蛆虫蚊蝇在眼中翻动,她却还能口吐人言,生龙活虎。
高大的红漆门像是许久未开,声音有些刺耳。
曹员外亲自拄拐出门相迎,一见丛不芜等人,立刻口称“仙人”,霎那间老泪纵横。
“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仙人将那猫儿劝出来,让小女入土为安。”
提及女儿,他不免又是一阵哽咽。
月余前,曹员外还精神矍铄,身体康健,现在却骨瘦如柴,如风中残烛。
丛不芜站在门前等他哭完,开门见山道:“曹员外,带我们去见见曹小姐吧。”
曹员外拭去眼角热泪,忙不迭说:“它现在在招亲的绣楼里,我带诸位仙人前去。”
说着便要为众人引路。
丛不芜却道:“不,它不在。”
曹员外脚步一顿,愕色尽显:“那它……”
明有河向曹府一指:“贵府妖气最盛,它就躲在府上呢。”
随行而来的侍从纷纷打了个寒颤,“老、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