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相思
失礼了。”
她取一块湿手帕敷在男子的额头,撕一块衣衫作布,浇了些许随身携带的烈酒上去,拧干,半掀被,紧闭眸子在他几乎不着寸缕的玉体上轻轻擦拭。
谢琬之其实一直有知觉,只是这一切对他而言太过荒谬和不真实,像转瞬即逝的美梦,令他不愿醒来。他睫羽微动,缓缓睁开眼,在朦胧视野中,那朝思暮想的人此时正在他身旁……折腰为他擦身。
这个认知令他的面容染上浓重的绯色,心跳得极快,羞意涤荡着整个胸腔。
目光隐晦地描摹她的身影,忽而心上泛涌阵阵酸涩,他笑了,阖眸有清泪再从眼角滚落,浸湿了眸底的喜悦。
他的神明。
听到他的祷告了。
女子的手指隔着单薄的布,在他的肌肤上游逡抚弄,但应是视线受阻,她的指尖无意间划过他大腿内侧,令他紧紧抓住被褥,咬牙强忍着身体动情地战栗与深藏与喉咙中的隐忍不发的喟叹。
而嬴皇陛下用烈酒替他散热后,松了一口气,循着记忆小心地为他掖好被角,才睁开眼。见谢琬之仍在昏睡,心底一半是免于尴尬的庆幸,一半是为他病情的担忧。
她伸手取下置于他额头的冷帕,俯身相靠,用额头感受他的温度,“怎么还是这么烫。”
可于她看来昏迷不醒的公子,此时心如锣鼓,双手紧握着,敛声屏息,生怕她察觉。
秦衍州眉宇微皱,观他薄唇干裂,怕人失水便端来一碗温水喂他饮下。
只是男子唇齿紧合,水顺着他的轮廓漫入胸膛,沾湿一隅被角。
“乖,张嘴。”秦衍州轻哄道。
许是被人捧在掌心护着哄着的滋味太过奢侈与美妙,竟让谢琬之起了一点恃宠而骄的心思,便借作昏迷,卑劣而堂而皇之地享受女子的照顾。
他唾弃这样的自己,却无可自拔地沉沦于她的温柔中。
就在女子喂水失败的第三次,他方歇了邀宠的心思,檀口微张,但等来的却不是冰冷的碗,而是她……柔软的唇。
意中人捏住他的下颚,渡来甘甜与炽热,冷洌的气息顿时萦绕于他的唇齿间,令他睫羽轻颤,喉结有规律地滚动吞咽一口又一口的清泉。
她饮水,覆唇。
再复饮水,贴唇。
干净纯粹,无关风月。
如此来往了十几次,直至碗中的清水见底,男子水嫩的唇遗落着晶盈的小水珠,清润似玉,嫣红若血。
“谢琬之小朋友啊,你实在是累到我了。”秦衍州望着幽微灯光下他安然的睡颜,笑道,“真是温室里的娇花,吹不得风,淋不得雨。”
指腹轻动,为他试去唇角水渍,“明明我已替你挡了大半风雨,可为什么到头来,生病的反倒是你。”
转身欲接着擦发,可耽搁许久,墨发早已变干。夜风缓缓吹过,三千青丝随风轻扬,衬得她雍逸疏狂。眉宇间的情绪似松林间萧萧肃肃的风声,高远而悠长。
不远处的篝火因缺柴而愈加黯淡,唯一的灯盏也燃至尽头蜡炬成灰,此间方寸,又陷入了昏昏暗暗的静默。
公子忍羞借夜色暗暗端量心上人。
她坐于篝火旁,身姿挺拔端正,那火光是安静而迷离的,忽明忽暗的阴影将她半面轮廓隐匿,卸却了平日里帝王威严的假面。
她抱臂懒靠岩石,出神地望着远方,影子落照石壁,被拉得很长很长,看上去有些可怜与落寞。
他心里蓦然一疼。
但习武之人观感何等敏锐,在下一秒,女子清越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
谢琬之身子顿僵,心要蹦出来似的,怦怦直跳,“是……”
“醒了多久了?”秦衍州起身上前,端一碗温凉的米粥,“感觉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琬之低首回应看不清神情,舌头似打了结,磕磕绊绊的,“刚……刚醒,感觉……好多了……”
言辞干涩至极。
“抱歉,我问的话太多了,你的嗓子应该很不舒服。”秦衍州道,“起来喝米汤……”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地缄默,耳尖通红。
暧昧于无声中暗自滋长。
半晌,谢琬之半撑床榻,右手紧紧裹着被子,抬眸期艾道:“陛下,此处……可有多余的衣物?”
“琬之,有些冷。”他望向她,怯生生的,面容暗生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