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虹
长安多珍奇古玩铺子,卖的是西至波斯北至狄国的各类珍奇玩意儿,从摇铃经书到防臭脚棉袜,什么都有。
曲若坐在一堆瓷瓶奇石中的红木椅子上,不耐烦的敲了敲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女人的身影出现,穿着朴素的深青色裙子,一块浅绿长巾罩在发髻外,挡住半张脸,莹白手指抱着琵琶,婀娜的走上楼来。
“出来说个事儿,至于又打扮上么。”曲若黑着脸。
来人正是冬虹,她早就习惯了,曲若对谁都没个好脸色,明明对北千秋都快捧在手心里了,嘴还毒成那个样子,对她们几个怎么又会有好脸色。
“这边南明王府已经派人到教坊里送钱了,估摸过不半个月我就住到东月阁里了。这几天有我在,你就别呆在南明王府了,毕竟长公主就要回来了,你那张脸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冬虹声音不大吐字却格外清楚,闲倚在椅背上说道。
曲若看她跟了北千秋几年,姿态都带着一股北千秋的惫懒味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南明王府极难疏通,我最担心的是她的身子。”
“就说是我身子不好,外头托人弄了常吃的药送进来就是。”冬虹道:“她这些年用过什么好身子,亏着你跟个爹似的跟在屁股后头给她治病,这些年治的疑难杂症都够写一本奇书了。”
“淮南那里的‘流匪’已经被朝廷招安,此时正收编,这段时间你记得把这边的消息给北千秋递过去。”曲若将杯中普洱一饮而尽:“沈浮图也来赶这场太后生辰的大事儿,过几日就到了。”
冬虹皱眉,满脸不爽:“他来做什么!一个摆弄算盘的好好在他余杭呆着!”
“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急什么。”曲若看着冬虹不爽勾唇笑了:“太后生辰,咱们都有好东西要送,这头因着郡王妃的身份,千秋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殿上,岂不是可以看一场好戏。”
“这事儿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我前两个月才听着消息。”冬虹问。
“今年开春的时候。咱们就宫里不缺人,有点什么动向全知道。到具体的细节还是千秋换了这身子才定下来的,毕竟做了郡王妃,很多事儿都不用绕道了。”曲若看着几片秋叶被风卷进这铺子的二楼,伸手熟络的将窗口的隔帐放下来。
“我以为千秋是真心帮小郡王,以前老听她说小郡王长小郡王短的……”冬虹将头上长巾放下来,搁在椅背上。
“哼,你当她什么都分不清楚。北门的事儿和左阳的事儿都要办,最好混在一坨谁都有好处,左阳毕竟是外人,咱们北门里头才是自家人,要不是她能把这点记在心上,北门里头那么些人,不都寒了心。”曲若起身道,脸上表情有……几不可见的得意。
冬虹腹诽,曲若打多少年前,左阳还是个半大少年的时候就看不爽左阳。
北千秋打巧用了左阳正妻的身子,整天和左阳坐在一处,曲若恨不得给左阳下毒。可毕竟这么些年了,曲若都三十出头了,早就不会干那么急得跳脚的事儿了,可也天天跟着北千秋,两只眼睛死盯着。
冬虹想着就觉得搞笑。
曲若是北门里的二把手,实权比不了沈浮图,却是北千秋的心腹,威望极高。面上冷冷清清,一碗水端平,几次让北门快要垮半边的动荡,连沈浮图都急的摔东西,他都淡定的连眼皮子都不跳。跟那青瓷瓶里的白梅似的,单枝就开一个骨朵,枝子冷硬,瓣蕊净洁,沉稳内敛,眼里跟含了千山万水云海翻涌般……
实则心里头那点酸都要把不住,北千秋要是但凡为左阳做了点什么,几个月都能听着他私下嘲讽左阳,用词可比村口小儿,堪称幼稚之极——
这对比,真是爱情让人变成大傻逼。
“太后寿辰当日的曲目已经定下来了,正好日子能卡在我入南明王府之前。有三首都要我压场,恐怕最少也要在太后面前露脸半个时辰。”冬虹轻声道。
“好,具体什么时候上应该已经定下来了吧,到时候进了宫再托人跟北千秋说也来得及。”曲若挽了挽袖子,状似无意的往窗外望去。“好了,那人走了。”
“你确定刚刚蹲房瓦上的是左家人?”
“左十七手下,我见过的。让他们听去,最好把话都一五一十送在左阳耳朵里,省得他心里没个谱,太后生辰那天闹大了,吓着他。”曲若笑道:“恐怕他们也以为这古玩铺子是北门的会面点之一了。”
“哼,我说你还是别眼里那么放不下左阳,好歹你不在千秋身边那几年,他都在呢。北千秋可没少压下心性来教他,那些理少年时期不懂,现在这年纪反应过来,可够他受用的。”冬虹起身准备下楼:“瞧左郡王将我查了底朝天的那股劲儿就够让我心惊了,北门给糊弄的假身份,没个半天都让他戳开了,现在我是基本暴露了,你也小心点吧。”
曲若表情淡淡的,倚在一个半人高的瓷瓶边,对冬虹挥了挥手。
他好歹算是冬虹半个主子,她只得叹气走下楼。
那头没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