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国公府
“ 许大人客气了,不用如此多礼。” 水玲珑上前虚虚服了他一把,却见对方侧身避过她的触碰。
她黛眉一挑,转身大马金刀往主位上一坐。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对方,见他官袍洗的有些泛白,衣袖与领口甚至磨出了毛边。
心中了然,此人定然在礼部不受待见。
许文初施施然地坐下,将手边的包袱递上,桂宏上去接过。
许文初在礼部是个十分不起眼的,甚至备受排挤,他本是个农家子,凭着一腔能吃苦的劲头,苦熬了二十年,终于进士及第。
可官场上的是非原比想向中复杂,他本是个刻板鲁直的性子,人不懂得变通,初入官场便开罪了同僚。此后与人打交道,便更是举步维艰。
这回就是因为无人愿意接这趟差事,才落到他的头上。
私下都在传西南来的女土匪杀人如麻,手上沾的人命多不甚数,一个不高兴便随时要人性命,自然没人愿意沾上。
他正自顾自想着,便听水玲珑说道:“许大人,可还有事?”
许文初起身,神色淡淡道“日后朝会若是陛下宣召,大人需上朝听政,许多礼仪规矩还需宣读。”
官员初次上朝多是如此,需有礼部官员负责宣读礼仪规制,以免官员在殿前失仪。
许文初拿眼觑着上首端坐的女子,只盼着将赶紧差事办完,离了这匪窝才好。
正这时,从屋外匆匆走进来一人,陈秀山面有急色,进门眼睛便看向水玲珑,见堂上有外人才将神色收敛。
水玲珑神色未变,只朝许文初轻点头,“许大人且宣读,我听着便是。”
那许文初将朝会一应细则,细细读完,又将印着礼仪规则的小册留下,逃也似的告辞出了府。
她这才问:“出了何事?”
“小六在桑家瓦子侧门蹲着,瞧见了苏家商队里逃了的护卫头领从里头出来!”
陈秀山在她下手的椅子坐下,春日里额上竟然一层细汗,他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下,才神色沉凝望过来,“你猜他,后头去了哪里?”
水玲珑未经思索脱口道,“齐国公府上。”
“你怎知晓?”
她神色淡淡,并不接话,转而说道,“今晚我亲自去探探。”
堂上二人听了,皆是一惊,桂宏急道,“国公府定然戒备森严,不知底细贸然行事,若是被发现,你可…”
她抬手打断,“怕什么,他们来了这许多回,总该到我去上一回才是。”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与齐国公有关联,那枚印着虎头图腾的令牌,必然就是陈家背地里所豢养的组织。
且,她的爹可是姓陈,他那般学识广博见识不凡,一身气度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
虽说今日遇上的辅国将军义子,与父亲眉宇间有一两分相似,但是她对那枚留下来令牌更为在意,爹爹缘何会有齐国公手下组织的令牌,会否当年追杀他的就是这批人?
爹爹与齐国公之间又会有什么关系?
*
夜色深沉,倚门叠户的重重宅院里幽静一片。
屋舍里灯火悉数熄灭,只有廊庑下高悬的灯笼还散发着昏黄幽光。
不远处的花草间传出阵阵虫鸣之声,忽高忽低,时远时近。
主院中有间屋子透出明亮烛光,从中隐隐传出声音,断断续续。
水玲珑正趴在房梁上,一身黑衣几乎融入夜色中,只有那双幽曈半阖。
“主子,昨日下头来报,宋家二郎确实从驿站带走了一个匣子。”
“属下已吩咐人即可往江南道去了…”
屋内书案前端坐一人,正翻看着手中折子,他面容俊逸儒雅,鬓边有几丝白霜,却衬着他愈发正气凛然。
手持细狼毫在折子上细细批复,既不奸邪也不迫人,书写间臂上广袖垂荡,便透出渊渟岳峙的气势。
“嗯,做的干净些…”
水玲珑模模糊糊听着这话,心中惊诧,自己果然一直被他们盯着。
此时去往江南道,又是所谓何事?
她不知觉紧攥住身下横梁,这时却听耳边传来一声极细微的风声。
有人!
她当即从横梁处闪身,如片落叶般飘落,抬眼再瞧她方才所藏身之处,两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扎入梁身,此时正轻轻颤动,其上泛着幽幽蓝光。
好险,有毒!
她当下不再停留,脚下运足力量,朝着院外飞驰而去。
书房内齐国公陈敬非,轻抬眼眸,淡淡朝窗外夜色中扫去一眼。
堂下站着的陈庆沉声答道,“主子放心,跑不了。”
水玲珑所过之地,暗处不时有人影窜出,紧追其后。
耳边风声呼呼刮过,她向身后望去,后头紧坠着十余人,井然有序,冷然寂静,如同静静玩弄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