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顺
比沈梨珠想得更要凝重,就像是沈岩廷曾雷霆大怒。沈梨珠觉着,只是晚归,阿耶不会这样生气。
到这时,沈梨珠忽的想起,阿耶离开前,曾要她莫出府。
沈梨珠眼皮狠跳了跳,往云栖苑内走,
才走一步,下人便拦在她身前,大有她不去,就不让路的架势。
沈梨珠只得硬着头皮去了主院。
周伯在主院外等她,一见她就说:“娘子总算回府了。”
沈梨珠不解。
周伯和蔼叮嘱,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也无妨,娘子将今日出府之因向阿郎解释清楚,阿郎也不会多气。”
一路,周伯将来龙去脉与她说了个清楚。
原是沈岩廷下午去了趟云栖苑,发现沈梨珠不在,差点以为又有歹人潜入府中,一问方知,沈梨珠出了府。
况昨夜的事,恐怕并非不喜梨珠这样简单。
梨珠虽说娇纵,却从不苛责下人,格外招人喜欢,府中,也只他嫌梨珠性子太娇。
沈岩廷为官多年,行事谨慎,猜测昨夜主谋另有其人,担心沈梨珠安危,便叫人出府去寻。
他的人没找到沈梨珠,反倒是沈珩,在书坊外找到沈梨珠。
猝不及防从周伯口中听到沈珩二字。
沈梨珠呼吸一窒:“沈珩不是,去湖州了么?”
周伯摇头:“阿郎要郎君不必去了。”
不必去了?
沈梨珠如鲠在喉,欲哭无泪。
那歹人都抓住了,也没有走水,为何沈珩还是留下了?
沈梨珠急着去问个清楚,原本还磨磨蹭蹭,现在连脚步都快了许多。
走到书房,周伯上前敲了敲紧闭的门:“阿郎,娘子来了。”
不多久,沈岩廷打开书房的门,走出来,一见沈梨珠,便寒着脸色:“今日,为何出府?”
沈岩廷脸拉得很长,目光如同锋利的刀芒。
沈梨珠面色比他更板正,一双眼睛瞪得浑圆,见着人就问:“为何不让沈珩去湖州了?”她声音也微微上扬,有点儿凶。
沈岩廷一愣,不曾想到她竟会先质问他,旋即道:“没大没小。”
方要再训斥几句,他忽的回头凝向书房,话又止住。
他解释道:“昨夜歹人,我恐他并非主谋,这事还需得多加费心,沈珩留下,府中多个照应。”
“可、可……”沈梨珠不明白,阿耶不是,恨不得她离沈珩越远越好么?怎会安心让沈珩留下。
沈岩廷知她心中所想,打断道:“沈珩心思细腻,此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沈岩廷有他的考量,这是其一,其二则是,近日,他观梨珠对沈珩避之不及,换作往常,得知沈珩去湖州,她定会阻止,然她没有。去云栖苑看诊的大夫,早几日就与他说,梨珠已并无大碍,而昨夜,沈珩的送行宴,她仍以尚未病愈为借口继续待在云栖苑。
他确实不喜沈珩靠近女儿,然不可否认,沈珩,大有可为。
要沈珩去湖州,是怕女儿继续缠着沈珩不知轻重地胡来,现下没有这般顾虑,沈珩,去与不去,都无妨。
依他看,沈珩不去湖州了,梨珠倒是顾虑良多。
虽不知女儿为何忽然这般待沈珩,但他也并未感到奇怪。沈梨珠年幼时就是如此,今日还喜欢的东西,兴许到了明日后日,就讨厌到要扔掉了。
沈梨珠张张嘴,还要说些什么。
沈岩廷却不欲再多说,只对沈梨珠道:“罢了,这几日,少再出府。你早些回去歇着。”
而书房里,沈岩廷叫来沈珩议事,沈梨珠来了,便要沈珩暂时先作等待。
沈珩站在窗前,窗外声声字字落入耳中,脊背一寸一寸,僵硬到好似没有知觉。
这些时日,他难免会想。
沈梨珠为何怕他。
犹记雷雨夜,她从噩梦中惊醒,再看向他时,眸光惊惧,如同面对的,是一个十恶不赦、要将人吞吃入腹的凶兽……
像怕一个猛兽般的怕他。
沈珩不会忘,他见沈梨珠的第一面,她便红着黑眸,泪珠子挂在眼尾,楚楚可怜,要落不落。
大夫说,他若熬不过那日,会死。她哭得更凶了。
他那时意识朦胧,也不知少女是谁,更不知他是谁。
只知泪水一滴滴落在他胸口,滚烫、炙热,她在为他而哭。
后来他伤快好了,见得更多的,不再是少女的泪,而是少女弯弯的笑眼。
分明没有过往记忆,他却时常想,这一定是他见过,最动人的一双眼睛。
从她口中,他知道,他是沈家养子,叫沈珩。
她每日来找他,给他说有怎样的稀奇事,问他新买的衣裳好不好看。她带他上街,带他走遍沈府所有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