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倒时的悲鸣,四支袖剑自后方竹林破空袭来。
在察觉到危险那瞬间,处于队伍最末尾的黑衣男人拉紧缰绳,马儿高高扬起前身,他回身,面上覆着黑铁面具,掌中透骨针无声飞向凌空。
四只袖箭摔落雪地,破空声再度出现,直直朝着他心口袭来,男人足尖踩着马背借力,堪堪躲过。那只袖箭径直穿透马儿脖颈,血色喷涌在雪地上,马儿哀鸣倒地,再没了生息。
落地瞬间,男人低声道:“保护王爷先撤。”
身后同伴点头,毫不恋战地离开,形成一个包围圈,保护着荆王撤退。
他独身站在雪原,阖眸屏吸,判断着这刺客的位置。
没有一个外府暗卫不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杀手被他逼现。匕首刺透血肉的声音被寒风遮盖,在结束最后一人生命时,那人也拼死将最后一只袖箭刺入他腹中,狠狠扭动。
雪地里,安静躺着四具尸体。
怀七收回匕首,也终于支撑不住,无力捂着伤口跪在雪原上,口中咳出鲜血。
腹上温热的血不断流淌,怀七的呼吸轻而急促,雪花落在鸦黑睫羽上,他颤了颤,看向掌心血色,感受着自己的体力与生命急速流逝。
能替主子赴死,是身为暗卫的最好归宿。
怀七自幼便将这条规训记在心底,死在这里是他最好的结局,风雪会掩盖他的尸体,来年春日,腐败尸身会滋养大地,留下一具无名枯骨。
皆说暗卫罪孽深重,死后亦不得入轮回,只能徘徊忘川,被所杀冤魂十八层地狱,受万般苦楚煎熬。
他不怕下地狱,他只是,想再见小姐一面。
鲜血蔓延在雪色里,怀七强撑着匕首站起来,寒风灌入肺里,每呼吸一次,他便克制不住咳出更多鲜血。
风雪模糊归途,他摘掉面具,颤着手从怀中拿出那支蝴蝶金簪紧握住,尖锐尾端一遍遍戳破掌心,鲜血淋漓,他靠痛意保持最后的清醒,踉跄走向王府。
远方燃起烟火,血色拖成一道长线,低贱的暗卫痴心妄想。
*
关边入冬比京中要早许多,且陶锦有个老毛病,一入冬便特别畏寒,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蜷在被窝里。
屋里已经烧起地龙,正常人会觉闷热的温度,可陶锦依裹着厚厚的毯子,小脸上没什么血色。
她望向窗外枯枝,那处的雪已堆叠半指厚。
两日前,荆王归府,据说一路遇险数次,幸而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荆王妃听的心惊肉跳,这两日都陪在荆王身边,陶锦也终于不用再被拎去相亲,借机狠狠睡了两日。
午膳前夕,院里来了丫鬟,说是王妃寻她。
不会又要给她相亲吧?陶锦已有条件反射,她收起思绪,磨蹭半晌才出门。
一路踩雪,刚行至门口,陶锦便听屋里传来交谈声,见她来了,王妃温声唤着幼女。
“锦儿,快过来。”
言语含笑,心情似是很好,陶锦正疑荆王妃在和谁交谈,前脚刚迈进屋内,后脚那温润声音便响起。
“在下岐南梁栎,见过郡主。”
听着熟悉的台词,陶锦驻足,转身看向屋内那抹月白人影。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家中见到梁栎,离开行宫时,甚至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了。
“你怎在这里?”
“锦儿,不可无礼。”王妃轻斥一句,低声提醒,“他便是你父亲提过那位公子。”
陶锦这才想起来,荆王在京中危难遇险,幸得一位公子相助,才化险为夷。且这人十分年轻,智多近妖,京中有人拉拢,他却急流勇退,未入棋局。
只言年关将近,想回岐南老家与家人团圆,待来年再回京中效力。
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胆识,此人定非池中物,恰巧岐南与青州同路,荆王便邀他同路。
行至关口,两行人刚分离,荆王便在路上遇袭,梁栎听闻后连忙掉头,赶来青州探望荆王。
脑中思绪被扯回,陶锦看着梁栎,只觉得有些陌生,倒不是长相变化,而是举手投足间那种难以言说的气质。
“幸而王爷无事,晚辈也能放心回岐南。”梁栎温声道。
“是啊。”王妃叹道,“幸而此番有惊无险,王爷这两日还同我提起你,若那日你若是未路过,他怕是....”
见荆王妃止住话,梁栎摇了摇头,“非我之功,是王爷福泽深厚,才总能化险为夷。”
见陶锦在旁安静听着,王妃拉着女儿道,“想来你二人应是熟稔,不仅共在行宫待过几月,幼时居然还有朱砂之约,也算是青梅竹马。”
陶锦听的瞪大双眼,谁同他有朱砂之约了,这种程度的青梅竹马纯属登月碰瓷吧。
梁栎笑容依旧温和,那双湖水般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微怔一瞬,“郡主面色怎如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