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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云镜里的担心没有错。
灭亡又还生的野狐客栈,成了祝随生最得意的棋子,此地归属夜歌,客栈吞□□魂太多,仙府恐生民怨,自会派遣子弟前来降妖除祟。
天上御剑而来的低阶修士,是自寻死路的羔羊。
祝随生一无所有,却运筹帷幄。
客栈被道骨一震,野狐掌柜立刻提裙,出门笑脸相迎,她一双上扬的美目瞥往来人腰间,看见那块明晃晃的玄玉,心下大骇,惊白了脸,战战兢兢道:“不知仙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这些子弟有去无回,精魄凝结出的微光,犹如夏夜孤山的萤火,神魂尽灭,昭示命陨。
可祝随生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低贱的命。他的宏图志向蓄谋已久,又岂会善罢甘休。
依照十三仙府府规,低阶子弟降服不住的妖魔,理应交由中阶来管,倘若中阶子弟也奈何不了,便只能交由高阶诸流了。
谢云拂降妖卫道,入尘在外,若有耳闻,绝不会无动于衷。
只要谢云拂肯来,一心想要与他争个高下的江鹭起,也一定会主动请缨,送上门来。
应雪时仿佛生了一把懒骨头,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性子,他愈发不想掩饰。
野狐客栈外一片荒芜,应雪时微一弹指,变出一株花树。
他闲坐枝头,下|半|身幻化出了蛇尾,虚虚绕攀住枝丫,手里闲闲地摆弄着胡乱编织的半个花人儿。
他用尾巴点点云镜里的肩:“谢云拂来了。”
花枝下的云镜里躲过他不老实的尾巴,抬首遥望,只见两道人影一紫一白,正自北而来。
可不正是谢云拂与江鹭起。
“祝随生睚眦必报,这是要赶尽杀绝。”
“绝人者,人恒绝之。”应雪时将花人儿编好,随手放在了身旁,垂眼看着树下的人来人往,道:“姑且再让他嚣张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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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呛人的浓烟与狐骚味儿弥漫开来,这次客栈中,却没有云镜里与应雪时的存在。
江鹭起的剑率先飞出,木梯口的禁制在他眼里根本不足为惧,这次的邪祟,他志在必得。
禁制内,布帘后的野狐狸凄厉哀嚎,惨叫连连,不知何故,那只芭蕉精好端端的就着了道,在月晦之夜忽然发了疯。
“江鹭起,小心!”
江鹭起分神之际,险些被一缕怨气钻了空子夺走神识,若不是谢云拂这声提醒,他一世天骄英名,怕是要沦为百代笑柄。
江鹭起神情复杂,心间几番计较,随即移开了话茬:“谢云拂,这邪祟古怪得很。”
他难得在私下里不那么阴阳怪气,谢云拂想说什么,话止在嘴边,面色再度冷凝起来。
这世上少有他二人合璧解不开的禁制,眼前的微光渐渐散尽,江鹭起迈出一步,又迅疾收回。
他还没说话,眼前忽的一暗,原来是谢云拂用凉凉的绸缎蒙住了他的双眼。
“怨气致幻。”
一紫一白后背相靠,这是江鹭起与谢云拂久违的并肩作战。
纵使江、谢两氏有万般不和,可在仙府子弟领命外出降妖时,江鹭起与谢云拂却常常联手缔结。
毕竟在夜歌此辈之中,只有他二人实力相当,剑画合一时,往往能事半功倍。
一说起“谢”字,江鹭起嘴里就没说过什么好话,如何的温言软语,到他嘴边都彻底变了个味儿。
他说:“谢兄,大敌当前,你可不要心慈手软。你不想平安归府,我娘可还在等着我呢。”
谢云拂不知听没听进去,“嗯。”
黑压压的怨气如山倒来,紫光与剑气乍隐乍现,这场较量持续了两个时辰,江鹭起与谢云拂勉强算是险胜。
怨气一散,江鹭起便将眼前的绸缎一把扯了下来,他被气得七窍生烟。
愤愤地将那段紫绸扔在地上,江鹭起犹不忘踩上两脚,怒不可遏道:“若不是你假仁假义,我早就一剑斩了它!谢云拂,如果你道心不稳,就少来添乱!”
谢云拂收拢画卷,任他指责数落,却是一言不发。
江鹭起并不知晓,谢云拂方才并没有遮住双眼。
地上的紫绸长长一段,像它的主人,超然绝尘,又飘然独立。
谢云拂走了半步又折回来,将紫绸捡起来收好,无人知晓,他握着画轴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应雪时瞧在眼里,纳罕道:“没想到,谢云拂真将祝随生藏起来了。”
眼前人的所作所为,与昨晚客栈中如出一辙,云镜里的视线偏了一偏,却在思索另一件事。
“他这幅画藏起人来,还挺方便。”
应雪时深以为然:“如果祝随生能安分一点,或许一切尚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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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