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添点水冲开，这调料水她也要喝掉。

晚饭大多时候还吃玉米糁，今天的玉米糁里加了一把赤小豆。赤小豆不容易煮烂，大早上的杨奶奶就给泡上了，煮的时候加点碱面，煮起来就容易了。

开春后，菜的选择倒是多了，三四月份的时候野菜尤其多，家里吃得频率也高。路边的灰灰菜正嫩，傍晚从田里回来时掐一把，晾上一天，就可以吃了。洗净焯水，再切碎了凉拌，只放一点盐、五香粉和干辣椒段，油里放几粒花椒炝锅，然后趁热泼上去。

晚饭后，爷爷和太爷扛着锄头去菜地种菜，太爷还不忘把家里的羊牵着，到时候绑在田边野地里吃草，晚上回家时牵回来正好。太婆提着垫子终于如愿坐在了大门外的石头上，晒着夕阳，和路过的村人说说话解闷。

太婆手里拿了一个杨梅梅没见过的工具，那是一截粗两公分约十五公分长的小木头，然后有一根十来公分长的细铁棍，一头钉入木头中点位置，一头弯成钩状。只见太婆把棉线对折挂在铁钩上，另一只手捏着木头，手腕用力一转，木头就旋转起来，挂在铁钩上的线就随着旋转到一起。

这就是搓棉线了。

这搓好的粗棉线在家里的用处可大了，纳鞋底就要用这种。家里装粮食的蛇皮袋子上也钉着这种绳子，因为够结实。

往常收拾干净厨房，杨奶奶就会干点别的活，没什么活了她就揣着纳了一半的鞋底子去门口，大树下总能很快聚起一些人，大家说说笑笑，手里干点活，天黑了就各回各家。今天眼见着家里的馒头不多了，杨奶奶收拾干净晚饭的碗筷，就腾空大面盆，在里面倒上面粉，开始和面。

家里人口多，饭量大，一次蒸几十个馒头，也只够吃三五天的。今天做晚饭时去热馒头，数一数又该蒸馒头了。吃了晚饭，杨奶奶就从面缸里取了酵面团，准备和面了。做馒头的面要发酵，现在可没什么发酵粉、酵母粉可用，发酵全靠上次做馒头剩下的面团做酵面，要是忘记留了，下次做馒头之前就只好到相熟的人家去借用，用了也一定得记得还一块回去。

因为明天打算吃羊肉，他们这里最传统的吃法就是羊肉泡馍，这馍得现烙，她还要多准备一些面出来，杨奶奶斟酌着又加了几碗面粉进去。气温转暖，现在发酵不像冬天那么难了，她和好面就用一个篦子盖在面盆上，上面用东西压实，倒不为别的，主要是防老鼠。

这几年家里有余粮了，老鼠也猖獗得很，老鼠药用了一茬又一茬，这老鼠还不见灭，杨奶奶琢磨着要不家里养只猫试试。

待天有些暗了，杨爷爷和太爷先回家来，他们洗干净，也出门加入了村里人闲聊的大军，也不定有啥想说的，就是村里人都习惯这样。

杨梅梅早就回家了，她每天下午的动画片时间，记得可比大人还准。她一回家，从门外呼啦带回来一群小孩子。现在村里也不是家家有电视，就是有电视的人家也有不舍得电不给看的，杨梅梅家这十七吋的黑白电视机就很受欢迎了。

当倒骑毛驴的阿凡提出现在小小的屏幕上，小孩子们都安静下来，认真地看聪明机智的阿凡提整治巴依老爷。房间里没开灯，沙发和炕沿坐满了小孩子，大家都盯着唯一亮起来的电视屏幕，随着剧情生气或哈哈大笑。

等一集动画片看完，没多会儿，杨爷爷就回来了，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他相熟的老头子。杨爷爷拉一下灯绳，日光灯管闪几下，然后白光将房间彻底照亮。小朋友们就呼啦又一群跑去门外玩了。大人各自落座，杨爷爷给茶壶加水，一人倒上一杯茶水，他们要开始看《新闻联播》了，一边看还要一边点评，说着说着就引到身边发生的一些事，不过他们不爱说家长里短的事。

杨梅梅的新沙包还新鲜着，一群人很快就商量好丢沙包的游戏。首先要选两个丢沙包的人出来，其他人站在中间，丢沙包的人用沙包去扔中间站着的人，中间的人可以躲避或用手接沙包，如果被砸中就要出局，接到沙包算躲避成功。这个游戏不限制人数，并且人越多越好玩。

旁边有大孩子在玩踢沙包，他们像踢毽子那样踢沙包，沙包落地就换另一个人玩。原本大孩子占了这块地方玩，结果这群小的后来居上，他们先在旁边玩，可跑起来哪有准，很快就挤到了大孩子，大孩子倒是想赶人，不过瞅瞅里头玩的小孩还有边上树下闲聊的家长，最终还是换了地方继续玩。

地方大了，这群小孩子玩得更开，跑动着，欢笑着，笑闹声大了，引得旁边大人频频看过来，话题也不知不觉围绕着小孩子展开了。什么你家娃身体灵活，他家娃跑得快，看着小孩子高兴，大人心里也高兴。

等天黑得看不见了，这群热闹的大人孩子才渐渐散了，村里的人家渐次亮起了灯光，院子里还有妈妈奶奶拉着小孩子洗漱，一边洗着，一边骂道：“你看你沾这一身土，放咱家地里土都能高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