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杨梅梅和蒋文文在院子里，一人抱鸡，一人抱猫，在楼梯上没有清扫的积雪上按脚印，一边按，还一边念叨：“下雪了，下雪了，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注1）”

已经长成大黑猫的警长被小主人折腾得一脸生无可恋，小黄鸡也叽咕叽咕乱叫，扑腾着翅膀想要回笼子里待着。

烟囱中炊烟不断，厨房中水汽蒸腾，大家忙得热火朝天，冷热荤素摆满了所有地方，杨奶奶一辈和杨妈妈一辈的媳妇们在厨房大展身手。热油冒烟，切好的菜下锅，“刺啦”一声，很快就有香味弥漫。杨梅梅闻着香味，终于忍不住要去讨吃的，放过了可怜的黑猫和小公鸡。

炸的外壳酥脆的椒盐蘑菇，一口咬下去清脆作响，然后满口油香。杨梅梅和蒋文文围着炸油锅的大姑姑不走了。

油锅边上毕竟不安全，杨妈妈切完酱牛肉，就挑了一块牛筋的部位举着，喊：“你们俩谁吃这个牛筋呢，可好吃了。”

杨梅梅和蒋文文又跑到杨妈妈身边，抢着吃牛筋，牛筋煮的时间够长，吃起来有点糯糯的口感，中心部位又有点硬硬的，很有嚼劲。

房间那头有人高声喊：“梅梅，文文，快来吃好吃的！”

这两人把最后一点牛筋塞进嘴里，拉着手跑过去。

屋子里坐满了人，炕边站着晓雪姑姑，她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白色的蛋糕上有一朵粉色的奶油玫瑰花和三片绿色的奶油叶子。街上新开了一家糕点房，里面卖各种糕点、面包和小份的奶油蛋糕。

大姑父笑着说：“来，你俩给太爷太婆表演一个节目，太婆给你们吃奶油蛋糕。”一屋子大人都笑着看她俩，等着她们表演节目。

杨梅梅从来不知道啥叫害羞，也不知道怯场，她跟蒋文文咬耳朵：“你想表演什么呀？”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的小姑娘现在可是有好多节目可以表演的，只苦恼要选哪一个呢。

这是过年之前的深冬时节，家里决定今天为太爷做寿，不要大办，就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饭热闹一番。因为太爷这一辈的长辈就剩他一人了，爷爷的几位堂兄弟也来给太爷祝寿，六奶奶还说要给太爷做一碗只有一根面条的长寿面。

面团醒好，用擀面杖擀成宽宽一段，然后用手揪着两端，上下抖动并向两边拉扯，面条上抹了油，特别容易伸展开，很快就变成一米多长的薄薄的宽面条。

煮熟的面条上撒调味粉和辣椒面、葱蒜末，热油一激，香味就出来了。今天太爷过寿，简单的油泼面可不能让人满意，还要再加上一勺肉香四溢的炸酱，一勺瓜菜炒出的素哨子，这碗诚意满满的三合一扯面就可以上桌了。

太爷和太婆坐在他们房间的炕上，被子上摆着炕桌。老人年龄大了，冬日里是离不得火炕的。

大家都拥在太爷太婆的房间，说着吉祥话，笑声仿佛要掀翻了屋顶。

吃饱喝足，大家要么坐在炕上，要么围着炉子，抱一杯热茶，一边暖着手一边闲谈，反正冬日没什么事，大家都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挥霍。

家里聚会，小姑父都会带了相机，记录下这些珍贵的记忆。吃饭时围坐着满桌佳肴的大家满面笑容，举杯相庆；炕桌边子孙满堂的太爷太婆脸上带着平和满足的笑容，满目慈爱；小孩子稚嫩可爱的脸上带着笑容，捧脸表演节目；大家谈笑时说到高兴处笑得前俯后仰……

不知谈到什么，太爷说趁着今天高兴，想拍一张照片将来做遗照。村里的老人都会这么做，在自己精神尚好的时候，拍一张漂亮的照片，放大了洗出来，将来在葬礼上摆在灵堂上，供人祭拜。大部分的老人都不愿意拍弥留之际狼狈虚弱的样子，毕竟这是他们留给这世间最后的面貌，总归想要一个好印象。

太爷太婆今天本就换了新衣裳，打理得干净利索，这形象拍遗照完全是可以的。太爷说做就做，掀了被子要穿鞋，大姑婆扶他还被嫌弃：“不用扶，你别挡着我了。”

拍遗照对于老人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太爷摸着刚刚理过发的脑袋，再对着镜子理一理胡须，对杨爷爷喊：“把我那个黑色的毛皮帽子给我戴上。”

太婆也坐在炕边，抚平衣服上的褶子，又把头上戴的手帕悄悄换了崭新的。

杨爷爷和杨爸爸用自行车载着太爷和太婆去街上的照相馆，其他人继续留在家里闲聊，等他们回来。

照相馆的老板对拍遗照这个事情很熟悉，因为许多老人一辈子都不怎么拍过照，也许第一次走进照相馆就是为了拍遗照，这是他们留给这世间和儿女后辈们的唯一影像。

现在拍照大多是彩色照片了，但遗照一般还是习惯拍成黑白色的。太爷和太婆的衣服都是深色的，老板就给他们身后挡了白色的背景板，老人端坐在椅子上，尽量将佝偻的腰背挺直，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慈祥平和。拐杖被他们弃之不用，双手端正地放在双腿上。

想着也许以后她不在了，孩子们就会看着这张照片想起她，太婆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点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