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处罚看两个小时的书。不知是装模作样还是登堂入室,没了吵闹——问三皇五帝是哪几个,又问住在哪里……即使是过了些天也要正文叔讲讲相关的故事,没完没了。有时通告后告知可以出去玩,看时间而定,若在上午便只在附近找一找乐子,下午的话就拿上零花钱去公园玩;有时没拿到钱就说要坐公交车,结果走很长一段路才省下四块钱,但这些足以让他们开心的了。没钱买鱼具,将风筝线卸下,花好大功夫将鱼钩绑直绑正,装在口袋里刺破裤子扎到肉,弄不下来的时候要让正文婶处理,脱掉裤子被羞耻话弄得脸红,只好说钓条大鱼赔礼,小鱼养起来长大再吃。阿月写完作业后也会来明澄家,母亲有时会很欢迎,有时又会斥责他们贪玩;明澄对阿月说:“我会来找你的,不用你来找我。”
睡意全无,黑暗中他又变回了冷冷的脸色。摸到手机,时间已过了十二点,于是将刺眼的手机关闭,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叹了口长长的气又停下了,仍是清醒。将头埋入被子,没一会便全身发烫,又从中钻出个头,呼吸几口后又缩了进去。
早晨,明澄在锅中放了些鸡蛋。时间到达七点时,他有些坐不住了,想叫阿月起床;一个学生不该在这个时间还待在床上。
手机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他不甘望了望时钟,更加确信了要登门拜访。向门贴去,叩门多次,房内没有传来声音,又叩,仍没有,再叩——许久,他将房门打开,阿月安然未发觉。拉开窗帘,故意发出点声音,这才让她有了动弹。
阿月醒了,眯着眼笑了笑,静静揉着眼睛。明澄见此便出门了,将门也带上了。
七点半时阿月才坐上餐桌剥鸡蛋壳,而后去到客厅向明澄展示一口一个鸡蛋的技巧。待她抽纸擦了擦嘴巴,他才询问是否可以出门。她仍不紧不慢,去厨房热牛奶,又回房间久待。已然过了一刻钟,她终于坐在沙发上穿袜子。
出了门,阿月在电梯里照镜自言。引得明澄自语说美的价值是在遵守规则时形成的。她回应他假正经,也回馈他从前不守规矩。没了言语的他领在前头,开门作礼仪请她上车,才消了怨。望着长轴的轮廓,阿月感叹,扬言他偷开家里的车。车开出停车位,阿月作态要开,他起身便让给了她。
“你也认识路,省得我操心了。”
“你的车这么好不怕我撞坏了呀?我妈的车不给我练,怕我撞了,我爸的车便宜就会让我练,”
“撞坏了找你爸妈赔,不赔就拿你来抵债。”
“那我不开了。”
“那下来吧,没胆子就算了。”
“只怕你不敢坐,现在出发。”
车缓缓行驶,他提醒稍稍加点油门,结果车“轰”了一声,地面“啾啾”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段顿挫的摩擦声。他显然没做好准备,好在身子被安全带勒住。
“技术还好,会踩刹车,请继续。”
“还好是在地下室。”
“先把座椅调好,刚才算你是姿势不好——油门再踩踩,感受下提速的程度……”
车这下又动了,狠狠地一脚踩刹车令他惊吓。
“我的错,要挂空挡——对,慢慢感受,就不会一下加那么快了——再感受下刹车,像踩油门那样……”
二人抛开了迟到的事实,开出地下室时已经过了八点一刻。公路上,阿月两手紧攥方向盘,目视前方,惹得明澄一言不发。到达学校后,阿月得意述说,他也跟着喝彩。
学校宿舍,他跟着进去了,结果被取笑。碍了面子,他立马退出。阿月出来向他告别,欲靠近示意吻别,而他若无其事摆了摆手说周末见。阿月笑,故作轻慢,在跟前说“晚上就可以见,我每天都回来住”。他难以招架,应付几声便作转身。正式告别后,二人消失在了走廊。
之前还有参观学校的念头,而发生了“见不得人”的事后他也没有脸面逗留。没有浪费脚步,也没有左顾右看,终于走到了可以心安理得的地方。他坐在车上才敢看向窗外,看三三两两的人穿过,又见单人慢慢经过,神情都有那么一丝淡然,仿佛每个人心中都有个目的地。
一个人的他哪儿都不想去,哪儿也不敢去,哪儿也不屑去;仅靠不久前构建的路程记忆驶向了家的方向。
迷路了,他不得不借助手机导航。到家时已经临近中午,正文婶正在家做饭。
“回来了啊,花了这么久时间,早知道让你们坐地铁好了。”
“您今天怎么又回来了,真不用特意给我做饭。”
“吃就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也是闲着,以前还愁没人吃呢,现在你吃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您可不要特意为我做,不然我不吃。您现在做饭比以前好吃,以前训我的时候就不好吃。”
“还不是你小时候不懂事调皮了,挨训是正常的,罚你不许吃饭也是可以的。想吃什么就和我说,你要是有钱也可以自己去买,不认路改天带你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