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日暮西沉。
沈家老三房,气氛压抑的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没了外人在场,沈老夫人便收起了往日里笑呵呵如同弥勒佛的一脸慈和,改儿换成满脸的凝重与严肃。
这么些年来,沈老夫人过的顺心顺意,还是头一遭摆出这么一副端严的样子,倒是将气的双眼喷火的刘氏以及满目幽暗的钱氏吓了一跳。
这会子,不论是刘氏还是钱氏,都不得不在沈老夫人的严眉厉眼下收敛了几分,不过,该为自家女儿争取的,也还是不忘罢了。
然而,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便是刘氏与钱氏在沈老夫人的威严下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的收起了争辩的心思,六姑与九娘却丝毫不惧。
六姑自来是被刘氏捧在手心里的主儿,而她爹四老太爷,这几年又一直在扬州为官,更是只有刘氏这位嫡妻一个女人,一来对于无法将女儿带在身边言传身教的愧疚,二来,只几个女儿,自也对六姑七姑乃至还不会说话的八姑都疼宠有加,不论六姑信里头要什么,素来只有多了没有少的。
眼下更是被九娘气的不轻。
本就浑身湿透,让众人瞧见了自个儿的狼狈不堪,这是一直自视甚高的六姑无法容忍的丢了大脸,恨不能将九娘生吞活剥了才好。
但,她在梅府不管不顾的发作了一通,竟都被春草那个贱婢挡了去,之后更是无奈,不说她没打着九娘半巴掌不说,更是被沈老夫人与她母亲的强势,不得不与九娘各自去了梅家的厢房,梳洗换衣,之后又被据在梅家厢房内思过,午食都气愤的半口未吃,直到梅府的花宴结束,她与九娘这才到了老三房荣养堂来,虽饥肠辘辘,却更是气的整个人冒火,现下更是不得不在沈老夫人的威严下,与九娘那个贱丫头一起跪在厅堂里,脸面算是全都丢光了。
六姑满身都透露出大为不服。
而九娘则与之相反。
今个不仅为五姐姐报了仇,虽说她五姐姐都不一定在意六姑的无礼,但她就是要六姑为此付出代价,如今也算是大仇得报,便是自个儿牵连在其中,心里头却着实痛快的了不得。
偌大的敞厅里一阵静默。
终究,还是六姑压抑不住心下的怒火,抬着下巴,双眼满含着愤怒的焰火,毫无畏惧的盯着沈老夫人,只是在盯了沈老夫人八风不动仅仅两息不到的功夫之后,六姑自觉被沈老夫人浑身透出的无形威压给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之后的六姑,着实不敢再直面沈老夫人周身那股子无形的威压,又觉着万分狼狈,脸面全无,便也就将全部的怒火与怨恨,一股脑全都推到了九娘身上,也便含了一腔怒火,恨恨的盯了眼跪在几步之外垂眸低眉的九娘。
可,瞧着此刻九娘跪在地上那一副乖顺的软糯模样,六姑气愤的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浑身的怒火更是翻涌不止,立时就昂着脑袋将满身满心的愤恨脱口而出。
“三伯母,六姑虽人微言轻,可到底是九娘的长辈,今日之事,虽不该在梅府闹将开来,可是六姑着实是被九娘气着了,这天底下,哪有似九娘一个小辈,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陷害长辈的理儿。”
觑了眼沈老夫人,依旧是沉着一张脸八风不动,六姑越说心里头越没底,转而又想着自己没错,都是该死的九娘惹出来的祸事,一切,就该由着九娘来承担。
这般想着,六姑立时便胆气足了好几分,之后,狠狠盯了眼垂头不言的九娘不知在盘算些什么,而后便转向沈老夫人,又捋起自个儿的衣袖。
六姑本就生的白皙,肌肤更是如无暇美玉一般晶莹剔透,此刻,在她捋起衣袖后,白皙的左胳膊上竟有了一块鸡蛋大小骇人的乌青,立时就震的刘氏心肝乖乖的红了眼眶,并一把将六姑搂在怀里头心肝肉的直唤。
然而此时的六姑已然有了主意,那厢并不多搭理刘氏的心疼,而是继续向敞厅里的几人揭露着九娘的罪行。
“我晓得九娘年仅三岁,你们都觉得她人小,心思也单纯,可是你们瞧瞧我这胳膊,就是九娘这小丫头害得,原本我在池子里划船游乐好端端的,是九娘她故意接近我的船,之后又用她的船桨打了我的船桨,我的胳膊伤成这般模样不说,更让我成了一只落汤鸡,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一个大脸,以后,在这金陵城,我沈六姑,还有什么脸面去参加花宴酒宴,这都是九娘这丫头故意为之,她年纪小小,却阴险毒辣,若不严加惩处,日后只怕会做出更加让沈家蒙羞的丑事。”
左胳膊上的乌青以及六姑口口声声的控诉,直震的钱氏乃至沈老夫人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一直垂眸不言的九娘。
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平日里便是见个人,都怯懦到连话都说不明白,但六姑言之凿凿,胳膊上那块乌青若当真如她所说,那么九娘,即便才三岁,也只得严惩了。
然而,钱氏与沈老夫人的心思又不同,倘说沈老夫人还顾忌着沈家一荣俱荣一算俱损,便是自个儿嫡亲的孙女,犯了错,也定当严惩不贷。
钱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