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章
将心里头的愁闷苦楚一气的对着五娘宣泄出来,又同五娘抱头痛哭了一场之后,朱四姑娘连日来的惴惴不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便尽数排解了。
后朱四姑娘与五娘二人又唏嘘着陈三姑娘花儿一般的年岁,便早早的凄惨零落,委实是可惜,可悲,可叹。
一连番的感慨悲叹后,两个人又生怕才将痛哭过尚且红肿着的双眼被旁人瞧出来,传出些个闲言碎语来。
不论如何,今个儿终归是四娘办的赏荷宴,素来赴宴都是高高兴兴的事儿,哪里有哭鼻子的,没得叫人说嘴。
万幸夏日里船上放着一盆冰解暑气,长几上又放着一壶茶水,另五娘与朱四姑娘的贴身大丫鬟袖兜里还装了三两盒胭脂水粉,以备不时之需。
朱四姑娘与五娘先对视了一眼,瞧着对方皆是双眼连着鼻尖或红或肿的狼狈可怜样儿,不由相继噗嗤笑出了声,适才将各自的贴身大丫鬟叫进了船舱来。
此刻,被主子喊进船舱的此致也好,月红也罢,都是贴身侍候自家姑娘多年的大丫鬟了,便是瞧着自家姑娘一副狠狠哭过的模样,也半字不提的照着姑娘的吩咐行事。
先是拿帕子沾了茶水,将尚糊在脸上的涕泪擦仔仔细细擦拭干净,又换一条干净的帕子包了冰块给各自服侍的姑娘敷眼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朱四姑娘与五娘的面上才恢复如常,丝毫瞧不出半点哭过的痕迹。
而后此致也好,月红也罢,都未有丝毫的松懈,而是又各自从袖兜里拿出备用的胭脂水粉,服侍各自的姑娘上妆。
兴许是顾虑着二太太的打压,五娘并不敢出风头,便是如今个儿四娘办的赏荷宴,六娘明明没有赴宴,五娘的妆容也只是稍微描了眉,又擦了点颜色并不算艳的口脂罢了,统共一盏茶的功夫都用不着,便也就全然好了。
而朱四姑娘却比五娘要繁琐的多,又是描眉,又是敷粉,又是胭脂,又是红润润明艳艳的口脂,还有鬓角描摹贴花,一连窜折腾下来,便又过了两刻钟。
待到五娘三人回了水榭,已到了午时初,倒是恰好赶上四娘率着一众丫鬟婆子们又领着各位姑娘到了水榭已布置好的长席入座。
三人便一并坐到了靠西边落了坐的朱五姑娘身侧,瞧着朱五姑娘手里拿了一支至宝斋的攒金珠钗腼腆一笑的插戴到朱四姑娘的双丫髻左边,并笑言了一句
“这是将才我同梅四妹妹作了荷花图赢的彩头,瞧着上头的蝴蝶样式,倒是正衬姐姐的裙边。”
朱四姑娘与朱五姑娘本就一母同胞,又年岁相仿,姐妹间的感情素来深厚,这些日子里,对于朱四的伤心难怪,加之又替陈家人哀伤惋惜,朱五姑娘也是吃不下睡不好,人也是瘦了一圈,
现下好容易应了四娘的邀约赴宴,朱五姑娘担心朱四姑娘被退了亲后自苦,自是努力笑的甜甜的,逗着自个儿嫡亲的姐姐开心。
而朱四姑娘才将在船上同五娘倾述了一番,此刻已恢复了大半,又瞧出了朱五姑娘为着自己担忧,便回以她一个灿然的笑,又拿手抚着头上的珠钗道
“今个儿沈六没来,倒是便宜了你这丫头。”
六娘的画技在金陵八大家族姑娘们中是拔头筹的,往日里,但凡是斗画,只要六娘在,旁的姑娘只冲着第二去的,今个儿六娘没来赴宴,朱五姑娘的画技也是不错,自然就赢了彩头。
而此刻,瞧着朱四姑娘能够眉开眼笑的打趣自己,朱五姑娘立时就跟着笑弯了三眼皮大眼,露出两只可爱的小虎牙来,约莫一个呼吸后,又记起了笑不露齿的规矩,立时就拿起桌上搁着的团扇,以扇掩了半张脸,面上的笑容却未收敛,有了团扇的遮掩,反倒是笑的越发灿然了。
将所有姑娘一一引入席后,四娘作为此次赏荷宴的主人,自是坐到了主座,又笑着道
“今个儿办的是赏荷宴,大家吃着荷花酿,品着荷花茶,尝着碧荷十二吃,又瞧着满池子的荷花,还有偶尔的鱼戏,也算是应了赏荷宴的景儿。”
四娘不论脾性还是言语都是温温柔柔不疾不徐的,听着她此番言语,倒是让人如沐春风般舒服,又瞧着荷花酿是拿碧色荷叶状的杯盏装着的,整个杯盏一两岁婴孩般手掌般大小,用翡翠制成荷叶卷边小船的模样,倒是意趣十足。
荷花茶的杯盏则是用粉玉制成的荷花盛开的样式,至于碧荷十二吃,则是用荷叶,荷花,莲蓬,莲藕,做了十二种菜品佳肴以及糕点小食,统共十二样拼成一碧绿荷叶上托着含苞待放的荷花模样。
仅仅是这荷花酿,荷花茶以及荷花十二吃的杯盏碗碟,就无声的向众人透出沈家的底蕴。
便是朱四姑娘与朱五姑娘平日里在家里头富贵惯了的主儿,今日得见沈家老三房有名的荷花宴玉制杯盏碗碟,都不由得惊叹了口气,并暗暗赞叹。
不愧是沈家,此般上层的玉,又请了能工巧匠打造,还有这巧妙心思,只为了这一池子的荷花办的宴席能用上一遭,这不仅仅是有点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