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夏夜，微风燥热，吹得身上黏黏糊糊。下了公交车，唐施和宋辞踩着路灯下的影子往前走。

月明星稀，一路上没人说话，有种慢悠悠的惬意感。拐进单元楼，声控灯光照亮楼道，俩人走到五楼。

“明天见。”唐施像往常一样挥挥手道别，然后从书包隔层掏出钥匙来开门。

她眼神不经意往后一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宋辞没继续上楼回家，正站在她身后，挺拔的身形笼出一道昏暗。

没等她表现出疑惑神色，头顶上方就传来淡淡的声音：“今晚去你家。”

唐施转过身：“什么？”

“我爸妈在家。”宋辞视线往下移，和她对视着，勾了勾唇，“吵。”

“咱们俩家就在上下楼，你家吵，我家睡觉也听得见。”

“睡觉？”宋辞琢磨着她的意思，明白过来后低低笑了声，“没说去你家睡觉，我说写作业。”

“怎么高一开学第一天就有作业……”

宁江二中九点四十五才下晚自习，加上回家路上花的小半个钟头，一般这个点苏雯和唐天成都已经回卧室休息了。

房门打开，客厅果然没人，只留了盏小灯。唐施弯腰换鞋，宋辞跟在她身后握着把手关上门。

锁舌和锁扣盒相契合时，发出“啪嗒”一声。唐施立马低着声音皱眉嗔他：“你轻点儿。”

宋辞觉得好笑，唐施平时进出哪回的关门声音不比这大。

但他只是挑挑眉，配合地用口型说了个“好”。

唐施轻手轻脚地往房间门口移，手在身后动了动，示意宋辞跟上。

等了半晌，察觉到身后没来人，一转头就看见他仍抱着臂倚在门边，摆出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他音调懒懒地开口：“你干嘛鬼鬼祟祟？”

两人隔了半个客厅的距离，用气音说话压根听不见对方。

唐施只得站直身子，问：“你之前难道有在大晚上的时候进过我房间吗？”

宋辞敛下眼，想了会儿。

之前都是唐施来他家写作业，一天二十四小时毫不避讳，直接大摇大摆地进他房间。至于他，确实从没在深夜光明正大进过她的房间。

更别说以现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小灯的光亮偏暖，宋辞半张脸匿在暗处，轮廓柔和。

他抬起头，干脆利落道：“没有。”

看见那漆黑一片的眼底，唐施手指碰到校服的粗糙布料，莫名微蜷了一下。

四目相对，气氛静谧又怪异。

直到主卧传来唐天成的询问声：“唐唐回来了？”

唐施回神：“是我。”

宋辞从玄关处走过来，经过立在茶几旁的小灯时，室内的光线暗了一瞬。

唐天成：“早点洗洗睡，别学太晚。”

“知道了。”

两个房间对门而向，主卧亮着灯，唐施走到自己房门口，对面主卧的门缝下便投进一个小小的影子。

宋辞离了小半步跟在身后，脚步轻轻的。大概也怕发出声响，原来随意半搭在单肩上的书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整齐地背上了。

隔了块门板，又听到苏雯冷不防地开口，宛若近在耳畔：“你一个人？”

唐施屏起呼吸，心虚地狂点脑袋：“我一个人。”

她打开房门，一把拉过宋辞，将他推进去，然后跟着闪身关门。

迅速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唐施后背靠到门上，等着气息喘匀。她眨了眨眼，才发觉出不对劲。

没有开灯，房间内黑压压的一片，窗帘严密地合着，连一点点的月光也没渗进来，只能靠着感觉勉强分辨方向。

眼前隐约的黑影轮廓和擦着耳廓而过的浅淡鼻息，自上而下将唐施完全困在门边，让她不敢乱动弹。

万一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其实也不能怪她。

“宋辞？”唐施小心翼翼地伸手，近乎是贴着墙壁去摸门边的灯光开关，然而却意外碰到一只微凉的手。有着硬朗的骨节，五指张开，正虚虚地覆在开关上。

她食指在那手背上轻轻点了几下，提醒：“宋辞，你开灯呀。”

灯光没有应声亮起，两个人在黑灯瞎火里对峙。

宋辞像是没听见一样，保持着撑在墙边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不开灯，也不让她有机会开灯。

“幼不幼稚……”最后一个字的音调往下沉。

唐施忽地感觉额头发痒，有温热的气息扫过碎发，她赶紧抬起手摸了摸。

收手时不小心蹭到少年像是朝某个方向缓慢移动的下颚，双方看不见彼此的动作都双双停住。

按照俩人的身高，宋辞此刻肯定是低着脑袋，距离近在咫尺。

要是再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