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例1033年 六月初六
一切故事开始于故事开始前。
——前言
夜晚的睦洲总是格外祥和,这是一片好大陆,土地丰饶,牛羊肥壮,陆型狭长,斜跨三域,整个归墟都被这片如剑一般的大陆贯穿。
“簇”地一声,火光亮起,有年轻人在火上架起铜锅,他身后是半毁的城墙,城墙背后大多是灰灰,整座城比乌云密布的夜空还要漆黑。
城中的人在黄昏便已爬上彩云垛四处逃散,剩下的修士纷纷严阵以待,今天是睦洲少有的坏日子,罗家牵头的斋清大会在风云乍变中匆忙结束,这场盛事聚集了归墟大部分有点声名的修士,尚未开始便万众瞩目,然后从头到尾都气氛诡谲,所有去的人都各怀心思,不论世家还是散修。
结果一场大会像个引线,点燃了整个归墟。先是剑尊之名被一小宗门的门主连战连胜拿下,苏家正式表示并入一医修的宗门;后是罗家当众拿活人炼祭,被千夫所指仍不悔改,嫡系一脉自我献祭引剑灾,叫新晋的剑尊一剑镇压了;再有“成魔成活”齐四小姐气得霍家少主自爆金丹而死,这姑娘也不认罪,面对责难,口中尖啸归墟负我,直接燃丹化罡风冲上云霄,誓要碾碎睦洲大陆,最终被浊世道君在睦洲的荧惑乡尾城截杀。
这只是斋清大会留给人最深切的几个印象,人们对恐惧与安全更有实感,实际上这场大会极为混乱,可面色灰暗的人们,有谁会在乎是哪个不开眼的负了满面红光的齐四小姐,搞得她要拿整个归墟陪葬呢?
火上的铜锅被灼烧出油一般的光泽,那个年轻人收拾得差不多后便坐在锅旁,右手撑地,左手虚垂在身旁的食材上,仔细看去,竟是一整条胳膊都已脱臼,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反而生出几分轻松闲适。
火焰不算大,在浓黑的大地上只能撑起一团小小的明红,忽地明红边缘一动,摇曳出一个漆黑的影,影里脱出一位明丽的女子,她身着小红团高腰间裙,白鸽衔花圆领袒胸半臂未束入裙中,肩上搭着仙鹤云纹批帛,随云髻上仅一支白梅羊脂玉簪,斜红旁凤目轻扫,登时火焰得更亮三分。
她走到年轻人身旁,右手径直抓上了他那只脱臼的肩膀,以一种玄妙角度将骨头扣了回去,之后抽走那些食材,配合从她自己芥子环中取出的调料,条理地一件件放进那鼎铜锅里,整个过程,这个明艳的美人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坐得位置也与青年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不相对也不相近。
再走进明红的人便不像上一个那般惊艳了,但她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高挑身形——身高足足接近八尺,这在女子身上是一个颇具压迫感的高度,她甚至还将长发在顶后束成马尾,由一灵石环形空悬冠托起,走起路来长发轻盈飘摇。而她额前落下些许纤长碎发,云鬓拢起三角脸,乀字眉下桃花目,眼睫雪白厚而长,两侧四白各一痣,一黑一朱,唇角带笑,面目柔和,颈间金项圈,右臂一金环,诃子裙外蝉翼半臂,衣着上下左右均是黑白相对,颇为有趣。
“真香啊,又是什么东西经过了我们明桢的巧手?”
她总会将话说得慢条斯理,只见她在铜锅前转了两圈,脚步也同那流转的长发一般轻盈,然后低头去看铜锅里的东西,却只见到翻滚着的沸水与气泡。
卫明桢一见她,那张明艳大气的脸上便绽出笑容:“你倒回来得适时,刚下好了全部菜。”她将铜盖盖好,开始等待着香气从里面蒸腾的那一刻,“斋清大会上没烹饪便准备扔了的,全都收回来了,昨天全部分完,这是咱们的那份。”
罗家,即便是在十六世家中也算得上翘楚,他们家的一贯作风又事事极重面皮,更何况这场斋清大会本就是为了团结世家、给涨世家脸面的,排场自然铺得极大。
罗家以招“待清人”的名义招募散修,在堪伏城平地建起斋清宫,宫楼高如山,殿廊错落相连,在城中盘曲绵延,从远看去,好像堪伏城中平白起了一脉群山。
斋清宫起源于十六世家的世盟,原本每洲均有一座斋清宫,睦洲的斋清宫位于伏清城,而罗家认为此刻特殊,乃世家与散修冲突最烈之刻,当特殊而行,便在伏清的配城中令起新宫,颇有要此斋清为众斋清之首的架势。
而在斋清大会开始前的半年时间里,谷处漩涡产的粮食被尽数搬上斋清的后厨,忙活了一整年的散修们站在堪伏城外,闻着城中漫天的谷香肉味,心法又转了三转,提醒自己是个早已辟谷的成熟修士了。
罗家那对似妖的龙凤子对散修这般境遇非常满意,立个“待清人”的名义招散修建新斋清宫,便是他们的主意。
散修没多少资源,听说他们罗家新建个“待清人”的小阁招人,进去了包修行所需资源,唯一的要求只有服药来确保忠心耿耿。一开始去的人都以为是什么次一级的客卿,结果进去了却是去做筹备斋清宫所需的一切体力活,等到宫殿落成,这群散修连同“待清人”小阁一同被扫地出门。
可散修又能说些什么呢?得来的资源是实打实的,即使心有愤忿,可不当“待清人”又能从哪得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