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似冰魂物尤,一缕朱色点缀、更有风流
苏可久见她几乎埋进书册,久久未曾动弹,也好奇地拿起一本,封面赫然写着《山海异闻录》。
随手翻了几页,见记录的是两个多月前收复定州时的战斗场面以及胡人退去后千疮百孔、废池乔木、清角吹寒的定州城——显然笔者当时人在定州。
“怪不得引你如此入迷。”苏可久恍然,再往后翻,却是一则异闻。
西辽人世代奉狼为祖先,去年冬月某夜,群狼百头不知怎么暴毙在颖谷关外草原,暗合了胡人败走的命运。
那笔者描写群狼死况如亲临当场,苏可久看着看着竟笑了起来。
“谣言谶语都扯上一通,就为抓人眼球吧,可真会瞎编,好像这人那晚跟狼一起过的一样。这些异闻怪谈倒跟你很搭。”
他扔下了册子,常年读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对此倒是兴致缺缺。
“不是他写的——那是谁呢?是他……吗?”杨烟放下书自言自语,因为写书人不再是“循道者”,而叫做“碧落君”。
她自知涯夫子不可能再写这笔记,本以为《山海异闻录》已成昨日烟尘,却不想竟悄悄复刊了。
“什么谁写的?”苏可久好奇追问。
“没事。”杨烟显然不愿多谈,转而问书摊摊主,“先生,这册子多时开始重印的?多久一册?”
得知是腊月间京城一书坊妙墨堂收稿重印,断更两年多的游记异闻杂谈便重回民间,照例是一季一刊。
而再问笔者“碧落君”是何方神圣时,摊主头也摇得像鼓:“那都是世外闲散人士,我等俗人哪能知晓?”
但他转而又道:“那妙墨堂堂主定然识得,但其远在京城,得见也非易事。”
“姑娘吃鸡蛋就好,何必非要看下蛋的母鸡呢?万一他一脸麻子,岂不春心错付……”
摊主边劝慰杨烟边笑着问:“姑娘这么爱读,何不多买几册?我这还有艳笔斋新出的话本,这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珠胎暗结、情定私奔……应有尽有——”
“说什么哪!我们不买!”苏可久却听出这里的调笑意味,连忙打住摊主,拉着杨烟要走。
“我要一册这个!”杨烟将书册揣进衣服,被拉着边走边掏出了几文钱一扔。
那铜板跟长了眼睛似的就掉落到书摊上,还自动码成了一小摞。
“乖乖!”摊主惊叹一声。
苏可久扯着杨烟的袖子来到河岸码头附近才丢开。
这里已经聚集了数百人,是难得的情人夜。
澄明如洗的一轮圆月挂上柳梢,星辰便被遮掩了光芒没入黑夜。
无数青年男女在柳树下牵手或相拥,父母带着孩子也来凑热闹赏月和等待看烟火。
“着急什么呢,我还没问完话刚才。”杨烟抱怨。
“那男的……明摆着调戏你啊,蠢蛋!”苏可久叉着腰,边喘气边低骂。
“这有什么?我是什么人?还怕调戏么?”杨烟扬眉笑着,又拽了拽苏可久胳膊,“不要为我担心,我长大了,一切都能应对。何况我都不在意,你替我瞎操什么心?”
“我——”刚想辩白些什么,苏可久的声音就淹没在一声炸响里。
随着周围百姓的惊呼,天空中蓦地炸开了一丛璀璨白光,化作琼枝玉树、万花飞焰,然后就是一声紧似一声的震响,似飞空旋作雨,奇花次第悬 。
杨烟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烟花,苏可久却悄然握住了放在他一只臂弯的那双手,低转头来望着少女被璀璨光芒映照的脸,微微失了心神。
在杨烟看来, 七里县上元节灯会和定州的七夕灯会景致相差无几。
她自然又记起多年前的七夕,她和黑衣少年于火光中初次相见,同路相伴前行了一段。
而如今,陪在她身边的,却是另一个人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惟愿月圆花永好,天涯何处更相逢?
对着漫天焰火,杨烟在心底默默许了个愿。
——
美好的风景也总是相似,心头所忧却人人不同。
半年前,还是三皇子的韩泠被昭安帝从战场召回,不得不接受封爵又被派去七里县主持龙舟赛。
他赌气地躲在军营里不接旨,却被舅舅仲义亲手绑了送到返京的马车上。
决战后他又被迅速薅回封地,监督清州王府工事,冬至才去藕香居饮了口闷酒。
而年后再要回西北边防时,仲义元帅一行向东回京的同时,圣上同召他即刻进京……
“总感觉,这次回去,福祸难测。”
等车子出了南市街,奔驰在人流稀少的北向街道上,少年吴王才悠悠地说。
“没准以后,只能留在这商贾淘金地、富贵‘温柔乡’,做个闲散王爷。”
他将“温柔乡”字眼咬得极重,却含了些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