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这一笔笔账,早晚要算
「彩巾」
楚辞夜行归来,等顾十年回房休息,才换回白衣进了玄光殿。
冷玉笙头戴金冠、着一袭墨蓝色绸袍,仍在油灯下以小楷抄经,听到脚步声才匆匆丢下笔。
“清州一切可好?”不等楚辞行礼,冷玉笙急问。
“一切都好,军需正常调度,亲卫日日练兵,有诏即可开拔。”楚辞言简意赅交代。
上次他出宫去吴王在京的眼线处向清州递了口信,今日又去问了封地传回的消息。
冷玉笙神经一松,又试探问道:“弹弓,她喜欢吗?”
“呃……”楚辞眉头一皱,不知怎么表达才能不惹他不高兴。
只点了点头,淡淡道:“还行……吧。”
“有……递话吗?”冷玉笙问得小心翼翼,清冷面庞上却带着些希冀。
“说……”
楚辞顿住了,明明没说什么,道了声“鸿福千岁”而已。
又灵光一现,安慰冷玉笙:“她说,愿你长长久久幸福生活。”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么?”
冷玉笙立刻咧开嘴巴,露出个清澈笑容。
楚辞不禁皱眉歪了歪脑袋,明明是个拙劣谎言,他竟还能如此意会?
此刻他终于想起袖中折起来的一方彩巾,连忙敷衍着递了过去:
“这是回礼。当时灰老鼠正披着头发,裹着这头巾。”
冷玉笙接过彩巾,眼神闪了一下:“……好看吗?”
“不知道啊……”楚辞面色一瞬就红透了,生平第一次起了结巴。
“她……她……天色太黑,只看到青丝及腰似墨缎,看不清长相。”
楚辞的脑子一向转得快,说“看不清”总可以了吧。
果然冷玉笙只寻思起“青丝及腰似墨缎”来,打开彩巾发现是一幅勾勒着万紫千红花蝶相映的江南刺绣。
尽管夹杂了其他味道,他还是敏感地分辨出其中一丝隐隐的熟悉的幽香,精准地从鼻尖扩散着传递到脑海。
如瀑落九天的墨缎也就在脑中有了具象。
可——那人穷得叮当响,又不爱这些俗物,怎会买这种贵重刺绣?
除非有人送——
只在这彩巾上流连短短一瞬,冷玉笙目光迅速冷了下来。
而这样的心念一起便顿时使人抓耳挠腮般难耐,他却偏偏只能按兵不动。
冷玉笙突将彩巾团成一团,想要扔进脚边燃烧正旺的炭盆。
但手上顿了顿,还是折好贴身放到胸前。
这一笔笔账,早晚要算,没有证据怎么行。
——
灯火通明的前廷勤政殿中,有官员陆续进进出出。
出来后脸色却都不太好。
这场面自今日下朝开始持续到现在。
昭安帝就“春搜”一事先询问礼部尚书魏叙。
魏叙却以不符合皇室礼制为由咬着牙不应。
拒绝言辞自是旁征博引,不仅《周礼》《礼记》等煌煌大典信手拈来,又从三皇五帝讲到本朝仪制。
“仲冬田猎已是五礼中军礼之重,乃祖宗所定成法,不宜再搞春搜。而但凡一场活动,从预备到实施乃至赏赐分配,都要一套复杂礼仪配备,时逢三年一度春闱,礼部已忙得不可开交,圣上,臣实在有心无力!”
他咽了咽唾沫。
“大祁虽以战立国,但以儒治国,单纯狩猎只是君主耽于享乐,着实劳民伤财,泥沙之用滥而耗损国脉。而小规模射礼无外‘大射、宾射、燕射’,春搜狩猎却是三不沾……”
昭安帝面带微笑地听他唾沫横飞从上午辩到下午饭点,也没赏口茶水就客气地将他请了出去。
然后摔碎了手边一只瓷碗。
皇帝心里可是明明白白,这位是专程来恶心他的。
然后是户部尚书杜霖,如果说魏叙是“晓之以理”,杜霖则主打一个“动之以情”。
先是痛陈两年朔北之战之艰苦,兵马粮草运输之难;战后定州百姓生活之惨淡,修生养息安抚民众仍需大笔开支;如今国家养兵负担之重,西辽蒙古仍在磨刀霍霍……
仅这些靠民间赋税就难以承受,举办无必要的大礼又要耗费多少银钱……
总而言之,没钱。
昭安帝若有所思道:“既如此,朕也不勉强你出钱。战事刚定,用钱的地方着实很多,爱卿真是爱国爱民,说到朕的心坎里。”
然后语气突转——
“但朕听传言说,民间税赋逐年增高,朕怎不记得爱卿的折子里奏报过?”
“皇……皇上……”杜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下跪。
“臣冤枉,那定是谣言,这民田税、人丁税皆按往年比例收取,绝无增长之说。”
但杜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