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死是一个隆重的节日

周杏抬手，擦了擦眼泪，边说边笑：“后来，你又带我去公园，我玩累了，可是还不想回家，我们坐在参天大树下，对面是方形的古庙，有敲木鱼的声音传出来，寂静安详，又带着苍凉，我一下痴了，木鱼声让我的心也宁静了，那时候，我懵懵懂懂觉得，我身体里有个东西第一次被惊动了……那也许就是灵魂吧。”

周杏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良久良久，喃喃地道：“妈妈你说：‘回去吧，你爸爸该要饿晕了。’我也觉得该回去了，可还是贪恋那木鱼声……就好像现在，我一个人跑到这世界来，离开你们，真的玩得太久太久了。”说着话，手中也多了一把枪，乌黑的枪口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张牧风几乎是在心里惊叫了一声，或者是哀号，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周杏手中的枪，喝道：“你，你，你不想活了！”

周杏一愕，本已经没有了光彩的眼神中，随即更加暗淡了，低声道：“我不是不想活，只是一个人玩得太久，爸妈该担心了。”

张牧风一声不吭地喘着粗气，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周杏道：“你把

枪还给我。”

张牧风叹口气，望着这个本该天真活泼、如今却暮气沉沉的女孩，她表情如同大火烧过的老房子，毫无生机。不禁又是一阵无言。

无言是对的，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如同谁也拉不回一个只想死的人。手一伸，将手枪又塞进周杏的手中。

周杏反而一愣，她就算此时，仍然算得上漂亮，只不过双眸迟滞，没有那怕一丝光彩。只是说：“命运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活着？”

张牧风冷冷地说：“就命运而言，休提公道。”

周杏仰起头来，用一种遥远的眼神望着张牧风，凄然道：“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周杏十八九岁，看起来像大人，但你若真将她看作大人，她又会做出令你抓狂的举动。

张牧风在她身边坐下，怅然道：“我连自己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周杏眼睛一眨不眨，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夜空仿佛涂上了厚厚的灰色，如同她的心一样的沉重。莫名的不安，变成了清晰的恐怖：“原来他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张牧风摸出一根香烟，缓

缓点上，说道：“人生不是一场马拉松，别人画好了道，你就只管跑。”

周杏静静听着，依然没有说话。

张牧风道：“没有人生下来就天生的勇敢。”

周杏终于开口，说道：“可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勇敢无畏的人，像你，像陈琦大哥，还有老爹，还有夏姐姐。”

张牧风一笑，淡淡地道：“我总以为，是愚昧举出了智者，是众生度化了佛主。是懦夫……”加重语气，“……造就了英雄。”

周杏摇摇头：“我只是一个女孩子，我不想当英雄，我，我……我好孤独。那种从心中散发出来的孤独。你……你能体会吗？”

张牧风道：“我知道，孤独从来不是躯壳，而是心和希望无处安放，山高路远，看世界也找自己。”最后这句话，他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周杏道：“你……你就没有一点烦恼？”

张牧风道：“怎么会没有呢？”

周杏道：“你的烦恼，是怎么救出夏姐姐？”

张牧风一怔，转头看向周杏：“你为什么说‘救’这个字？”

周杏一时语塞，嗫嚅道：“我是想，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夏姐姐，也许是被司马鸣抓

走了。”

张牧风道：“有这个可能，但不排除其他人是漂流到西边的岛屿，过几天，我们扎一艘木筏过去看看。”

周杏点点头，又提起刚才的话头：“你都烦恼些什么呢？”

张牧风道：“不说这些了，反正你只要明白，随时可能完蛋的感觉比完蛋本身更可怕，就会理解自己了。”

周杏微微有些失望，张牧风似乎有些不想把话谈下去了，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说道：“我想人不如死了的好。”

张牧风颇为不悦，说道：“你怎么还这样，照你这么说，不如不出生的好。”

周杏道：“要我说，不如压根没有这个世界的好。”

张牧风见她一副意兴萧索的模样，叹口气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周杏自言自语：“我觉得，人真正的名字，其实应该叫欲望，我们总被各种欲望包围。有时候，我真不怕死。”

张牧风道：“不怕死和想去死是两码事。呵呵，我有时候倒是怕活，可是怕活，不等于不想活呀。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周杏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既然死总有一天会来临，那我就不必着急了。”

张

牧风松口气：“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