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畔的长夜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顺风子②黑影影里贴着板壁侧耳细听，听到没有声息之后，眼里闪过一丝邪恶，更有说不尽的寒意。

①落胃：舒畅，安逸。角落山姆：同"搅老三姆"。乃包罗万象，统统，通通在内之意，这里指整个房间。本由舶来语All sum变化而来。gross sum的音译。

②顺风子：黑话，耳朵。

等確認俱都睡实了，猫似的缩回贴着潮湿湿的板壁潜身在阴中，对着壁墙里黑魆魆地笑，表情将将儿很是扭曲，真真是活像传说中的小黑。

屋里向安寂一片，其整个公寓一片漆黑，只有楼下房檐两盏半新不旧的灯笼还亮着。

他转身便把自来火旋灭了。

忽听得砉的一声门响，在这静籁无声的夜里便是如此小心翼翼也不免发出些许细微动静，而后定了定，又四下里望了一望，便演①出门来，把房门倒掩上了。

①演：蹑手蹑脚地走。

黑影在乌黑中贼一般地一点点摸索来到楼梯平台。

那里有一个电话箱。

擔①下电筒，摇出了一个电话，那壁间的电话机一头便传出声响。

①擔：拿，取。

“喂！”一干仔①含糊又有些勿耐烦的男声，几首嘈些②的可以，乐很噪，人声很杂，那时还有人在唤。香粉女郎肆意的笑闹声渐不闻，却有些缠缠绵绵的背景音乐从话筒里隐隐传来，顿时在走廊里回荡不已。

①一干仔：一个。

②几首：“该首”、“几首”都表示那边、那里。“处所”远指。嘈些：吴语。嘈杂。

“是吾，魚兒浪鉤仔［译：鱼儿上钩了］。”仿佛患热病一般蛰伏着的炽热的兴奋恣意，诡异的变了调。

“哦？怎麽說。”却听得二人压低了声嗓在那说话，個中消息更其不容泄漏了，间有段哑似的永久的默片。

门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老旧留声机发出的经过电流穿透的声音：“……這小魚苗（丫头），出魚了①，我終究勿放心。收了它（指夏知白），隨耐處置。”

男人歇斯底里的继续道：“這份苞苴②，耐定是心悅的，還是個冇淸头③的嫩苗苗。”

①括弧为隐语的意思。出鱼：即出事了，出了告发者了，此语在这里作出事了，出现了横插一人或漏网之鱼。

②苞苴：包装鱼肉等用的草袋；指馈赠的礼物。

③耐：你。冇[ mǎo ]淸头：吴语，不懂事。

“哈哈，邵兄果眞知我心啊。”对方淫意地笑，随后答覆：“可，我開了苞就淸了她（断送了她）。

夏知白：那你们很棒棒呦，还能看出来是不是雏？

內中黑影在发抖，是使他自己的眼角，嘴角和手脚都颤抖起来，以显示狼相和疯相。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

“那甚好，明朝子耐來車站，我自會帶伊前去，之後的事体就看那哚［译：看你们了］。”他就象一台老旧的留声机，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他嘴里冒出某个计画的支言片语来。

电话咔嚓一声断了，他忽又现出阴鸷的笑容，且这笑声突然发作了，大抵怕被发现有所收敛的缘故，这笑声听来犹如鬼魅。入了夜影子也无，他支支直立，有如鬼魅摇着爪牙。

空廊里头早经寂静，拐角昏暗处走出一人，约略料他在廊道上经过夏知白房外阴暗的板廊的时候，脚步一顿，则似乎确已停顿了许久，便又终于回到自己屋里了。

那扇黑门背后不响的，夏知白正抱膝而坐，她栗然的发了大冷，心跳乱得像揉成无数个结的线团，绞了又缠。最关键的那根线头，连带自己浮萍般飘摇不定的余生，都握在手里掰不开瓣儿。她极其小心的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半点声响，彷彿有个手拿镰刀的恶魔在伺机而动。

她只模模糊糊小睡了一会儿，虽睏极了，却又是个认床难伺候的主，遂睡不大安稳，谁知不到一忽觉转，又被尿憋醒了，却让她发现了什么！

这么箇温文而雅的居然有着如此曱甴①的心思！我想发你好人卡，你却想卖我？

没想到，你是这样养相的邱人②。

①曱[ yuē ]甴[ yóu ]：多指“蟑螂”的意思，也有形容阴险恶毒之人，这里作歹毒之意。该词写法始见于民国时期的上海话小说文学中。

②养相：装腔做势，专门做给人家看的，无非是假装成一个好人。邱人：邱者，劣也。坏人称为邱人，亦称邱六桥。

如果夜里头她没réveil（醒来），没猫咪探头：好奇深更半夜谁在走廊上演极限走位的秘技，那她明天岂不是要凉。

更使她也不敢再想下去，况且也不准想。哇这的世道是真的险恶，到处都是坑，连路人甲乙丙丁都想着提你狗命！

夏知白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还顺便来了段Rap，感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