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于归楼（8）已修

喝醉了。

下一秒，云迩生生愣住了。

因为他喊的是“落英”。

她母亲的名字。

云迩正心想怎么回事呢，那妖直挺挺往她身上扑来，边撕扯边扯掉她的盖头。云迩滑出袖中刀口，仍在往他腰上送的时候，那妖盯着她的脸细细看了一会，忽然如触了电似的立刻松开手，从她身上起来。

“你不是落英，你是谁？”

“我是你大爷！”一道身影快如玄色闪电劈向狐妖，将狐妖撞了个措手不及，一屁股将摆有酒盏酒壶的八方案坐成两半。

南宫谨举起剑鞘，护在云迩身前：“你刚才怎么不叫我？”

云迩：“？”

狐妖反应很迅速，从废墟里爬起来，眼里阴毒地望着南宫谨，霎时周身罡风环绕，卷起地面的酒具、桌木、椅子，有目标地向南宫谨砸去。

南宫谨拿剑鞘的手一掷，银白的剑刃脱鞘而出，迎面削断了一只鎏金茶壶。反手挽剑，将椅子劈成木条四处飞去。

眼看这青庐就要叫这二人拆了，云迩喊道：“快住手，南宫谨！”

南宫谨手中动作一顿，一只酒盏径直砸他额头，狐妖这才收手。

云迩皱了下眉，与南宫谨并肩而站，冲狐妖说：“你也别打了。”

狐妖收起神通，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

“落英是我母亲，我叫云迩，请问阁下是？”云迩道。

他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一下：“落英是你母亲？”

“你是云如峰的女儿？”提到云如峰，掷果眼神里的情绪顿时复杂。

“正是。”云迩点头。又问：“阁下还认识家父？”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爹也来过千嶂吗？不对，谷神垣的结界历来无人能破，爹如何来到千嶂。

“我何止认识？”掷果冷笑之中带着些许痛楚，“落英……怎么样了？”

云迩迟疑了一瞬，回答：“家母已经去世多年了。”

“去世，哈，也对。”掷果悲凉一笑，迅速朝云迩靠拢，被南宫谨一把剑鞘挡在一丈之外。

南宫谨道：“要叙旧，这个距离已经够了。”

掷果望了眼南宫谨，识趣地收回爪子和尾巴，又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云如峰这个老东西还活着？”

“还请你放尊重一些。”云迩冷冷地扫了眼他，“家父的确健在。”

掷果忽然仰天哈哈大笑：“报应啊，报应。活着好啊，活着好。”他歇了口气仔细打量云迩的脸，眸里尽显悲凉与深情，似乎在透过云迩看向另外一个人，看得云迩背后发毛。

“你想往南走？”没等云迩回答，掷果再次仰天长笑，笑得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看来酒劲儿还没过。他指着云迩说：“不愧是父女，都一样，都一样啊。”他哈哈笑完，声调骤然降下来，背对云迩：“回去吧。后面没什么好东西的。回你的中原吧。”

“不回。”云迩斩钉截铁。

掷果摇摇晃晃往青庐外走，呵呵笑道：“哈……不回，就不回……呗。嗝——”末了，他打了个酒嗝。他嘴里喃喃：“反正最后都是要后悔的。”

云迩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掷果突然一个转身，杀到了南宫谨面前，南宫谨眼疾手快，举剑格挡，锋利的爪子搭在剑刃上，利刃嵌入了浊白的爪骨之中。而爪尖距离南宫谨的鼻尖，仅有一毫之厘。

“你干什么！”云迩惊呼。

掷果反手一挥，一股疾风扑面，云迩的耳朵刹那间，长鸣回响。

只见掷果笑着低声对南宫谨说了句什么，南宫谨表情一愣，开口似乎想问清楚，但掷果已去远。

长鸣已息，云迩与南宫谨皆是无言。

“云姑娘，南宫公子，你们没事吧？”上南宁安走进青庐，方才嬴岁告诉她，她的脸已经恢复正常，想必掷果主动撤去了施加在她身上的法术。

“无妨。”南宫谨道。“先离开此处再说。”

云迩跟在上南宁安身后走出青庐，注意到远处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遂又收回来。

掷果没有看云迩，而是在看青庐，那里承载着他的欲望和梦想。一旁的侍卫疾步走上来说：“大人，他们——”

掷果举起掌心示意侍卫敛声，他说：“把青庐拆了吧。”

云迩又抬头看了一眼，掷果不知何时已经转身离开了。她想的是，其实刚才他们两个的对话，她听见了。

不过，她觉得她当做没听见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