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道（1）

下来个三小姐，是个根骨奇差的修仙废柴。

“可是她不是连续四年理论都拿了甲等吗？”

“说是造化弄人，弄人的便是在这里。空有理论，却无实践之资，世间最

至悲莫过于此。”

每一年授衣之季，也是云间堂广纳新生的时候。云间堂的惯例之二，由师兄师姐把云间堂广为流传的故事讲给师弟师妹们听。其中就包括云家修仙废柴三小姐云迩的故事。

年年不断，年年如此。久而久之，云迩竟成了云间堂的招牌。有的新入门的弟子到云间堂，不为别的，就想亲自瞧瞧，理论满分，实践趋近为零的云迩，究竟是什么样的？怕不是没手没脚？

云迩瞥了眼拐角，拐角处露出一角青衿。遂绕道而行，那群躲在墙后偷看的弟子正疑惑呢，身后冷不丁响起幽幽的笑声。

“啊呀！”一个弟子吓得推攘了前面的弟子，前面的弟子猝不及防地跌到下一个弟子身上，顿时号叫辱骂连天，剪不断，理还乱，一个推一个的，最后抱成一团，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云迩捧腹大笑，弟子们自知理亏，悻悻地埋着头，不言不语。

“真是让各位师弟师妹失望了，”云迩蹲下来，捧着脸颊，居高临下地睨了眼被压在最底下的弟子，“本人四肢健全，能跑会跳。”

说完，云迩自己忍不住惆怅起来。一个四肢健全，能跑会跳的人，怎么就使不出灵力呢？连云梯上天天扫地的大爷，也能用灵力比划两招。

她怎么就不行呢？

云迩并没有惆怅多久，当务之急，是到师尊跟前哄哄师尊。在云迩之前，逢央教出来的弟子，个个皆成了修仙界里的翘楚。在云迩之后，逢央平生头一次怀疑起自己来。

大概是本着越挫越勇的信条，逢央推掉了其他弟子，专心教云迩一个。再加上年年考试之后，云迩便跑到逢央跟前给她灌“迷魂汤”，不知不觉竟这样带了云迩四年。

四年啊，一点长进没有，还一年比一年差。

云迩已经想象到师尊在洞中独自打坐、沉思的模样了。

这样想着，脚下也不自觉加快了步伐，无用多时，便到了逢央的府邸。她小心翼翼推门而入，院子里回荡着门扇吱呀之声，风吹竹动之音，愈发衬得四周寂静。

没人。

云迩心里沉了一下，往年授衣之后，师尊皆会待在府中，等她自己来告知成绩。今年，师尊却难得地主动来通天台看她。

云迩立马拔腿往云府跑。

云府设在山腰，云间堂则设在山底，一座云梯将山底与山腰相连，仰头望去，云梯飞驾入云，像一条飞龙腾云驾雾。

她亲自爬起来，才知道，这条云梯为何被叫做云梯。若是能御剑乘风的弟子，这样的距离不过尔尔。

云迩仰天凝睇，思考该拜托哪位弟子捎自己一程。

“这云梯共有一千八百六十四道台阶，光凭两条腿，恐怕得走到子时。”

一白发老头手抄扫帚，慢悠悠地扫着台阶上的落叶，正好扫到了云迩的脚下：“姑娘可否抬脚？”

云迩迅速让开：“那老人家可有什么办法。”

“吾不过区区一扫地夫尔。”白发老头声音如钟，洪亮有力，倒不像上了年纪的人。手握竹帚泛泛而扫，一举一动漫不经心，所过之处不留一叶，不染一尘。

云迩不欲与他多言，转身打算回云间堂搬救兵，脚下蓦然多了一把竹帚，差点绊倒云迩。

“对不住，老眼昏花。”白发老头头未抬起，自顾自扫着台阶。

云迩继续往下，白发老头亦一同往下，好几次差点绊倒云迩。就在云迩忍无可忍之时，白发老头突然出声：

“姑娘，此番若是下去了，便再也赶不及了。”

云迩疑惑地打量他，他依然自顾自扫地。

“上也来不及，下也来不及，那你说，该怎么办？”

老头停下扫帚，道：“姑娘若是能答应吾一个条件……”

“好，我答应。”

云迩回答斩钉截铁，叫那老头愣了一瞬，随后呵呵大笑：“有趣，有趣。”

“往下走，你很快就能到的。”

分明是要上山，老头却叫她往下走。如此不符常理之事，云迩并未过多犹豫和怀疑，转身拾级而下。她想，若是这老头哄她，她到时叫弟子捎她上山也无妨。

待她回过神时，老头所在的位置早已被缭绕云雾覆盖，徒留云梯俯贯而下，与云雾融为一体。

“真是个怪老头。”云迩继续拾阶，走着走着，她后背忽然冒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跨上最后一步，只见台阶旁一座三丈高的石碑上，用魏碑刻着二字：“云府。”

山间蓦然刮起一阵山风。吹起枝头林叶簌簌狂响，那声音似从胸膛中高喊而出，荡体回肠。又如钟声被山风撞得粉碎，跌撞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