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看谁赢（3）

林深深依然坐地铁回去，顺便给步佳棠打电话，问问她今天跟张阿姨介绍的小伙子见面的情况。

“我没去。”步佳棠说。

因为她的父亲生病被送进了医院。

在步佳棠小学的时候，步父在外面认识了别的女人，与步母分开了。步母为了获得步佳棠的抚养权，放弃了所有家产，和步佳棠从家中搬了出来时，两个人带走的东西只装满了一只行李箱。

他们不够钱住好一点的地方，于是就租住在了香楠道一号。后来步佳棠找到了工作，渐渐稳定下来，步母也努力打工，两人有了一些积蓄。他们用这些钱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之后愈发努力地赚钱还贷。

父亲进了医院，步佳棠不得不去一趟。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看见了她最不想见的两个人——破坏了她母亲婚姻的女人，和这个女人的女儿。

放在十年前看，这一幕或许还有点悲剧色彩，放在现在，这一情景就只剩下滑稽。

步父已经五十多岁，垂垂老矣，因为这些年备受压抑所以气质尽失。他的女人脸部肌肤不再紧致，松垮垮挂着皱纹。那女人的女儿呢，比步佳棠小两岁，处处有意无意地拿自己和步佳棠对比，听说最近也掏空了所有钱买了一套房子，站在步佳棠面前，潜意识里还是抬不起头来。

十年前步父是个小开，没什么本事，但好在有点家底，于是被外头的女人盯上了，这些年眼看着家底也要败光了，女友愈发不耐烦伺候他。

这次他进医院，竟然连住院费都交不起，这才打电话把步佳棠叫来。

“你怎么会没钱？”步佳棠问他。

步父无精打采道：“我每个月的零用就那么一点。”

他一辈子不工作，从家里拿钱。步佳棠记得自己小时候买东西找他要钱，他必然再去找步家老太太要。这几年老太太的积蓄应该也花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女友的剥削，他身上没钱也不奇怪。他被送到医院拉不下脸找老太太和女友要钱，只好找她。

办好了父亲的住院手续，步佳棠没在医院久留。

林深深坐地铁回到了家，只见夕阳漫天，步佳棠正在给阳台上的植物浇水，又大又沉的花盆，她轻轻松松就能搬起来挪地方。

林深深想起了自己最初认识她的时候。那时她们刚进这家媒体单位工作，步佳棠才毕业，是个小清新打扮的文艺女青年，抱着满脑子的新闻理想。工作这么几年，什么艰难困苦的地方都要去，形形色色的人都要接触，使得她的体力值和心理素质都大大提升，但也因为太过辛苦，作息不规律，她的身材发胖，内心也愈发粗犷了。

文艺女青年变成了女汉子，新闻理想也变成了每个月固定要完成的任务量。

林深深走到阳台，趴在栏杆上欣赏落日，问步佳棠：“你爸住的医院，住院费肯定不便宜，你去帮他交了住院费，这个月岂不是又要缺钱了？”

“我送去医院的钱是他自己的。我爸妈分开以后，我叫他出来谈了一次。我跟他说，我以后结婚也好怎样也好，不会要他一分钱，但是他眼看着也要老了，总会有个头疼脑热生病需要钱的时候，要是到时候老太太不在了，他找谁要钱去，总不能指望着找他那个女人要吧。所以我建议他储蓄一笔钱，别让那个女人知道，最好是放在我这里，就当是给自己设立一个养老资金。我跟他一起去银行开了一个账户，他每个月往里头打一千块钱，我一分都不动，所有的钱就这么存着，需要的时候由我出面拿出来给他应急。”当初她是未雨绸缪，没想到现在这笔钱已经开始派上用场了。

“你最好也约你爸出去谈谈，相信我，事先说清楚做好准备，有百利而无一害。你爸最近没找你吗？”女汉子举重若轻地继续搬花盆，问林深深。

林深深摇头：“当然没有，他没事不会找我，有事更不会。”

说起她家的故事，真是比步佳棠家里还要狗血精彩。

有时候她们会坐在一起感慨，也许是她们上辈子一起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这辈子要来投胎还债。

吃了太多原生家庭的苦，叫人还怎么相信爱情和婚姻呢？早就避之唯恐不及。

步佳棠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你的家教做得怎么样？”

林深深苦笑：“恐怕只做得了今天一次了。”

步佳棠惊讶：“怎么？你又打算摆架子不去了？”

林深深纠正她：“是学生并不需要我这个老师长期教下去，他学中文只是心血来潮而已。”这会儿他肯定跑哪里玩去了吧，下节课大不了再重新找个漂亮的老师。

“怎么是心血来潮？他不用考试？”步佳棠也以为林深深教的是小孩子。

林深深笑道：“人家含着金钥匙出生，赢在了人生的起跑线上，怕什么考试？”

可惜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也有苦恼。

父亲黎嘉赫要去欧洲出差，临行前将公司的事务嘱托给了黎少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