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与蛇

四周都是白色的雾，浓稠带着潮湿的触感。连近处的东西都看不见，只能凭着精神力去探知。

这里是邢野的精神屏障。

一般进入梦主的梦境，首先得越过他们的精神屏障。

商酌见过很多人的精神屏障，有的是大山大河，有的是凶猛的动植物，还有一些单纯的人内心不设防可以直接进入他们的梦境。

他站在大雾中一动不动，敏感的五官告诉他这里没有任何东西。

同时，他也找不到方向出去。

都是雾，目之所及都是涌动的白雾。

思量片刻，商酌迈出了第一步。脚掌落地时，场景蓦地发生了变化。

白色的雾气变得稀薄，天旋地转中商酌睁开了眼睛。

透明的玻璃？

这里是——枕梦舱内？

商酌按下侧壁的按钮，玻璃舱门缓缓打开，他抬腿走出了枕梦舱。

脚下是粘稠的感觉，商酌低头，猩红的血在漫延，还冒着热气。

旁边，是任晓的尸体，娇嫩的脸庞上是利爪留下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地面上有很多温热的尸体，邢深的尸体，张明的尸体……

商酌面色不改地向前行走，脚步落在地上没有一丝声响。

——邢野的尸体！

梦眠舱内，邢野面容恬静地躺着，而身旁的仪器显示她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

他修长的手覆上舱门，谨慎的眼睛环顾四周。

商酌害怕的，是经历别人的死亡。

而现在，熟悉的，不熟悉的，这些人的尸体都陈列在他的脚下。

是他任务失败被弹出梦境，而这里又遭受了魇兽的袭击吗？

清醒点！

邢野的精神屏障，是他内心恐惧的投射。

商酌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

他见过很多精神屏障，但那些都是固定的场景。

可邢野的精神屏障是变幻的，她能根据不同的人展现出不同的场景。

如果今天换成任晓来到这里，或许她陷入邢野的精神屏障中，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但是，商酌不会！

他在进入枕梦舱前，想象过无数人的死亡，所以他才提醒刑司令要做好防备。

可在他的想象中，邢野是不会死的，她会坚强地活到最后。

邢野构筑的精神屏障，终究是和商酌的恐惧有所出入。

当他再次抬起脚时，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白色的大雾再次凝聚。

商酌坚定地往前走去，不需要方向，只要他足够相信自己，他就能到达邢野的梦境。

邢野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才醒来。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块清晰的大镜子。

她在干什么来着？

她低头看见被擦得锃亮的水龙头。

哦，对了，自己是上完厕所准备洗手来着。

邢野打开水龙头，清澈的水哗哗流下。她把手伸到水下，水流舒服地流过。

眨眼间，成股的水流变成了一条漆黑的蛇，顺着管口爬出，红嫩的舌头吐在邢野白皙的手上，柔软带着黏液。

双手迅速甩开，邢野惊愕得发不出声来。

漆黑的小蛇哐当落下，在瓷白的脸盆里盘成一圈。它高高昂着舌头，恶毒的眼睛紧紧盯着邢野。

邢野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踩到了什么东西，转头一看，又是一条蛇。

这次，是一条黄色的蛇。

等邢野再次抬头时，整个卫生间密密麻麻爬满了蛇，瓷白的浴缸里一堆蛇交缠滑动，还有几条蛇争先恐后地从马桶盖里爬出。

它们或细小或庞大的身躯攀岩在洁白的瓷砖上，凶恶的蛇头探出吐着红信子，黑色的竖瞳不一而同地盯着邢野。

就好像，要把她吃掉一样！

邢野想逃，卫生间的门就在她的右手边。

一只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狡猾的蛇类迅速占领门，娇俏的蛇尾盘上门把手。

头皮好像要炸裂开，悉悉窣窣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邢野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办，脑子里一片混沌。

-

不多时，商酌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四四方方的建筑物，孤立突兀地立在那。

粗糙的水泥外壁，还有一扇灰扑扑的大门。

粘稠的鲜血从下方渗出，门下的缝隙有漆黑的尾巴闪过。

他的手触摸到门把手。

浓稠的大雾迅速消散，水泥外壁被刷上白漆，脚下的建筑物逐渐成形，梦境开始构筑。

虽然还很简单，但商酌感觉到，此时他正在一栋建筑楼里。

是很多年前的那种大楼，安保措施不够完备，智能家居系统也没有搭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