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玄凌的剖白（一）

玄凌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究竟有没有学会爱。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小的时候，父皇并不爱他，他爱的是舒母妃和六弟玄清。母后也没有那么爱他，她爱的是权势、地位，她和他的相处，像古往今来所有后宫母子一样，恪守规矩，寡淡却必须。

人生的前十多年，玄凌的日子是平淡的。这样没有起伏的日子里，忽然闯入一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女子，玄凌就觉得，那是爱。所以他不顾一切地立她为皇后，即使把江山性命交给她，玄凌也甘愿。

但是她死了，死在最好的年纪，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

看到她流着泪闭上眼的那一刻，玄凌内心是极度的恐慌。可最深处，有一道声音越来越响，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瞧瞧，你多么无能，不过几年就让她死于后宫争斗。这个完美无瑕、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的女子，本就不该被你拥有啊！

玄凌发疯似的否认，同时开始找寻一切和她相关的人。

李修容的手指像她、史美人的鼻子像她、端妃的琵琶是她教的、敬妃温婉的性子中有她的影子、惠嫔的仪态与她迥同、甄氏有她五分容貌和性情…

这些人在他身边，拼凑起来，仿佛她还在。

可是她的妹妹，朱氏宜修，亲手撕开了一切。

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大殿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皇上，你以为姐姐真的爱你吗？”

她跪在地上，笑得癫狂无比，形如疯妇，却字字戳心。

“她爱的不是你，甄氏也不爱你，她们都不爱你，只有臣妾，只有臣妾爱的是你啊！”

玄凌嘴上骂着毒妇，下旨与她死生不复相见，心里却诡异般平静，甚至有种果真如此的感觉。

她果然不爱他。

那个他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女人，原来真的不爱他，不是他的错觉。

回首想想，和宛宛的那段日子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他都有点忘了，她到底是何模样。

是了，她从不肯入他的梦。只在十六年十月的一个夜晚，穿着嫁衣跟他告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不爱他，所以连梦都不肯施舍。

到最后，玄凌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切不过是他的执念罢了。

他可能也没有那么爱她了，那些和她有关联的女子，死的死，疯的疯，失宠的失宠，他也不想理会了。

他现在只想理会两个人，一个是贵妃安氏，一个是淑妃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