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犯险
雨丝斜打在窗柩上,风枝枝惆怅地坐在半山客栈的窗前,看着外面几枝被打弯了的竹丝。
床上放着零零碎碎的物件,一把不算锋利的剑和几张黄符,黄砂靡纸受了潮气已然发霉,公鸡血胡乱晕开,真真成了鬼画符。
“桑桑,你说我该去什么地方找那些被抓走的小孩呢?”
思量了很久,窗边人没想出答案,只能看向一旁忙着点炉火的桑元。
已入初秋,又连着下了几场雨,二人身上笼罩着疲累与潮气。
风枝枝忘了桑元听不见,她苦笑了一声,随即将头埋进了臂弯中。
她似乎太过在意从朝的话了,不是那句“他会让她生不如死”,而是“她和那妖物是一伙的!是她害死了黄析。”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滑稽之处,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随之将手中那根捡来的蜡烛扔进了装有残毫缺砚的竹匣中。
突然,风枝枝手臂一紧,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起身将床上的剑和黄符装进了新买的佩囊中,向桑元交代了几句,便踏着铺满秋叶的夜色,匆匆下了山。
风枝枝心知自己荒废捉妖术已久,经历这次凶险后,她仿佛若有若无地体悟到捉妖师存在的价值。
那些被抓走的孩童多为无父无母的乞儿,若是她都不救他们,那还有谁会在意他们生死。
夜路难行,鬼魅横生。
风枝枝从腰中掏出一张引路符,符纸燃烧的火光将脚下的三寸之地映地通亮,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好硬着头皮乱闯,谁让她法术低微,画不出什么上等的符来!
走得越远,脚下那股子透彻的森寒便愈发清晰。
“咯吱……”
“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不知是踩到了什么新奇玩意,风枝枝只觉脚底生风,瞬间打通了七经八络,一口气狂奔了三里地有余。
引路符灭了,残存的灰烬被风枝枝吃进了嘴里。
一阵奇怪的拖擦声从林子右边传来,她心中生疑,想不通谁会在三更半夜顶着风雨在这荒郊野外中行事,若是行事也必是见不得光的苟且之事。
莫不是偷鱼的?
风枝枝胡思乱想着,双脚却是比脑子先行了一步,屏息鬼鬼匆匆地朝着身侧的竹林中探去。
一片竹叶乘着冰凉的雨水割伤了风枝枝的脸,若是在从前,她必定会立马警觉地停下手上的动作,麻利地退回原地。
因为若是无缘无故见了血,那便小则预示厄运缠身,大则引至血光之灾。
可是风枝枝根本管不了这么多,她心中本已十分焦急,那些还未学至精髓的条条道道还是暂且抛掷脑后更为妥当。
然而,当风枝枝将头埋进一对杂草中左右窥探时,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危逼着她的血液倒流。
晾着雨丝的竹林将一汪湖水裹挟在了怀中,湖心像是设了一道结界,湖面上水波荡漾,一轮圆月绽放其中,割裂成了一道道不可捉摸的残影。
可是,大水都要漫金山了,怎么可能还有月亮呢?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一道恍惚的人影慢慢行走在湖边溅着湿泥的石道上,那人手中拖着什么东西,远远望去好似一头被剥了皮的羔羊。
又是一阵哼唱声。
风枝枝只觉一阵心慌,身子也直挺挺地低伏在草垛间,因为害怕,她的脚踝尽力蜷曲着,恨不得与之融为一体,不要留存一丝喘息。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她看见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从自己的鼻尖拖行而过,那具头颅上一根根被雨水□□浇灌的发丝如同一张随意编织的蛛网粘附在她死不瞑目的瞳孔上时,风枝枝险些被吓得惊叫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拖行的声响彻底在消失不见,风枝枝依旧呆愣在原地,她发丝零乱,全身气力已然在与恐惧抗争时被鞭挞到体无完肤。
她无法感知自己的四肢,那张脸……,就是那张脸,那张写着痛苦,不甘和怨恨的脸像是一条蜈蚣蛰伏在她的耳廓处,随时都能钻进她的身体中,啃食她的血肉和理智。
又双叒死人了!
好不容易翻动一下腰身,风枝枝又开始拼命地挪动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双腿!
突然,一阵哼唱声又由远及近地缓缓响起。
风枝枝麻木到忘记将自己隐蔽在草垛中,却是将自己快要阖上的双眸努力睁开。
她大概已经疯了,竟是恍恍惚惚不再记得片刻之前发生的事,但是强烈的恐惧脉动之音还在体内流窜。
除此之外,她只看见一双悠哉行走的臃肿双足上,那一对大步交错的艳丽绣鞋。
拖拽尸体的恶鬼重返湖中小舟,兴奋至极地用小指勾走了船檐上的一盏暗黄色纸灯笼。
就这样,外出寻找妖物下落的风枝枝在雨水中生生躺了一夜,她不敢再动,怕那只长得像人的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