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可……”一时间,钟知微呆楞住了,好好的一句话在舌尖吞吞吐吐翻滚半天也说不出来。
“可什么?”贺臻眼底一层薄怒,开口毫不客气,“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儿学到的这一身臭毛病,但你的这些自我约束自我限制,在我看来,太可笑了。”
“这世上,不讲礼法,确实会乱了套,可这礼法应当是悬崖上给我们维持公义秩序的绳索,而不是平地里捆着我们的枷锁。钟娘子,这般负枷前行,你不累吗?”贺臻声线极冷,当中的不解惊异浓重至极,说到最后,嘲讽声溢于言表,“呵,真有意思。”
被骂了,喉间干干涩涩的,有些难受,钟知微垂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但是感觉却没那么坏,钟知微说不清究竟是此情此景的感伤多一分,还是她自己也分辨不出的触动多一分。
聚拢着的人群,在二人对谈之际,已被薛西斯遣散开了,贺臻扯过处在呆愣当中的钟知微,入了薛家内院的客房,有眼力见的侍婢们跟在后面,随之奉上了巾帕和可供替换的衣衫。
钟知微稍稍镇定了些许心神,她偏头看了看贺臻,不自在地出声道:“我自己来便好。”
侍婢们对望着稍显犹豫,见没人出声,她们随之躇踌着退下了。
唯一留下的贺臻,他不浅不深望她一眼,开口先问了一句“伤着了吗?”,在得到钟知微否认的摇头后,于是乎也扭身而出,伴着“嘎吱”的关门声,室内陷入了沉寂。
“呼……”钟知微微不可闻地长叹了一声,随后收拾起自己来。有手有脚,钟知微自是不可能不会穿衣打扮的,只是招月的娴熟灵活,她是万万比不上的。
衣料摩擦窸窣声不断,冷不丁隔着门有男声传来吓得钟知微一激灵:“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刚才侍婢急急忙忙来报信时,只说你和什么达雅发生了争执,叫我们赶紧去庭院看看,没想到,一入庭院见到了那副景象。”
娓娓道来的男声平稳清冽,钟知微侧目看向门扉,只见隔着透光的窗棂纸,依稀可见倚靠着门扉的男子身形投射下的阴影,原来贺臻没走远。
钟知微的动作下意识放缓了些,她静了一刻,才开口回答:“若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在我看来,那女人是个疯子,不分青红皂白便咬人,我这一遭完全是无妄之灾。”
“嗯。”贺臻那头低低应了一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钟知微看着那窗棂阴影,睫羽忽闪间直接问出了声:“你信我?在你看来,我这个人嘴里不是没有半句真话吗?你不怕我是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而胡言乱语吗?”
贺臻那头声音低沉,回得却很果断:“你不会。”
在断然否决后,他又自问自答般续声道:“你是谁?钟知微。钟家大娘子是什么人?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端庄、最讲仪态、最要面子的娘子。要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其他人大打出手,只怕比要了你的命还难,想来要么是被逼无奈,要么就是把冒犯你到了极点。”
“嘎吱”又一声,收拾完毕的钟知微推门而出,对着贺臻歪头询声道:“这算是夸奖还是贬低?”
倚着窗棂的贺臻淡定起身:“你当是夸奖也行,贬低也行,毕竟钟家娘子自省的本事,诚然是让人嗔目结舌的。”
于是二人提步往前方的庭院方向而去,毕竟这事可还没完,也轻易完不了。
“贺兄!嫂夫人!都是在下的不是!招待不周,治下不严,嫂夫人现在还好吧,没受伤吧?”贺臻夫妇二人还没走几步,隔着老远便见薛西斯朝着他们这处来了,他大声挥手喊着话,而原先招摇跋扈的那名女子,如同蔫了的小白菜一般,正垂首跟在他身后。
贺臻同钟知微顿住了脚步,待他们走近,贺臻面无表情懒洋洋扬声:“伤了如何?没伤又如何?薛西斯,先前还一口一个弟妹,怎么着?闯了祸惹了人,这就改口成嫂夫人了?”
贺臻的话语分明听不出任何情绪色彩来,可薛西斯看到他这副模样,却是连带后脑勺处的皮绷紧了,无它,这些年岁里,他可是没少见贺臻收拾人时的架势,看热闹时有意思,可这要是收拾到他身上,绝对是糟糕透顶了。
不幸中的万幸,贺臻既没唤医女,又有闲心思出言讥嘲,那就应当是没受伤,因而薛西斯也不和贺臻玩这些你来我往的嘴上功夫了,他躬身向着钟知微便开始道歉:“无论伤或没伤,都是我们的过错,嫂夫人若要罚若要骂,都是应当的。”
钟知微没作声,薛西斯定然是还有后话的,她倒是要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果不其然,薛西斯接着道:“达雅算是我半个妹妹,她年纪小,刚从大食来中原没多久,自小骄蛮惯了,语言不通,礼仪也还没学,方才她听着嫂夫人说了我的名字,又听到了妻子二字,因而把嫂夫人误会成我在大庸的相好了。”
“我虽把她当妹妹,但她一直对我有意,甚至从大食追来中原,所以方才一时冲动,才冒犯了嫂夫人,我替她……”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