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
这时阿娘就安慰她说:“能高攀上你爹,咱娘俩从此便只用受府里的奚笑,别人再不敢笑,不比娘以前万人笑的日子好上千倍万倍。我的十二娘你以后可也得往高嫁。”
“可是辽东梁总兵的千金?”梁拾意听到下面的人又问。
她埋着头点了点答了声:“嗯。”
阿娘的话不准,都说阿爹是辽东的土皇帝,在辽东是没人敢笑她们,但出了辽东别人又是随便笑了。
阿爹为了把她嫁给真皇帝已是按辽东最尊贵的女儿来妆扮她,甚至赏了自己亲自打的熊皮给她做褂子,她分明不像寻常那般小家子气的戏子做派为何还是惹人发笑?
梁拾意忽然意识到什么,她方才瞧下面其她那些秀女不正都打扮得是那种小巧精致的戏子做派么?莫非这京城的小气大气竟与辽东截然相反!?
梁拾意对自己的想法颇以为然,赶忙转身回屋决定褪去自己一身的装饰。
因她自从发觉有人奚笑后一直埋着头,竟是没发觉楼下众人又都凛了神色,众人知道她是辽东总兵梁成印的女儿后哪还敢笑她。
就连凌飞雁脸色都又难看了两分,她见梁拾意背身跑走,心想不会自己哪一问又得罪人了吧。
梁成印虽比不上自己父亲两广总督的官阶,然一直孤悬辽东颇为自立寻常朝令一概不理,能让白居岳如此放任之人绝不简单。
实在是从前一直在两广活得太自在,她这一进京还没开始选秀呢,先到处结下梁子来。
因凌飞雁弄出白居岳与梁拾意的这两通幺蛾子,秀女们再不复此前的叽叽喳喳,都沉默下来以免说多错多。
不多时,一位司礼监的太监前来传旨,驿站外已备好车辇,点选几个秀女让拾掇整齐跟随进宫,大多都是原坐于中间那桌的,凌飞雁与殷婉茹俱在其列,梁拾意则是念到的最后一个名字。
“梁拾意!梁拾意可到了?”
梁拾意一心卸掉妆饰,被连喊几声才听到又急急慌慌地跑出去,头上的发饰刚拆掉一半颇为凌乱,让那太监来来回回翻看她的文牒对照了几遍,得亏她眼尾有一点红痣极为特殊少见,这才确认放她上车。
待几人上车,其余秀女齐齐拥上想问下一批入宫的车辇何时会来,却听那太监言:“未被点选之人皆放归家,钦此。”
此后又说送她们来的车马已俱被拦回,稍待片刻便会来接她们回家。
众秀女皆惊,却也只得领旨谢恩。
另一边,坐上马车的梁拾意看着那小小窄窄只挤得进一个人的车厢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京城与辽东截然相反,连宫里来的马车都如此狭小,莫不是以小为尊。
她将头上重重的大金簪使劲拔了下来,扯着有些生疼。
让她想起大姨娘似乎也这样拔过阿娘的簪子说:“不会打扮便不要打扮,戏子样叫人笑话。”
但现在进了京城,反倒是她们素来尊贵的打扮惹人笑话了。
说来刚刚那来传旨的人更比戏子还戏子呢,满面白|粉尖牙利嗓的她都分不出男女来,似乎就是阿爹身边那些牛高马大侍从们的京城版。
梁拾意握着金簪思绪浮动,忽地外面响起铜锣声,马车一个急停一个急转,让她几近扎到自己,果然不是根吉利的金簪。
待马车再次停下后,她撩开车窗帘子一把把那簪子扔进雪地里。
铜锣统共响了十三下,马车停在了一条黑漆漆的小路上。
其实京城的小路上大多也都点了灯笼,但梁拾意撩开帘子时瞧着原先那条大道上灯火极盛明若白昼,一相比较方才觉得暗了。
那明亮的光芒中隐隐约约有一被簇拥着的人影,不过梁拾意瞥见趴在地上的马车夫后,便立马放下帘子不敢再瞧。
阿爹出行时打锣才敲十一声,但她们都得趴着迎趴着送不许抬头看,想来十三声便更得是位大人物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终于起身驾着马车回到原先的大路上,此时梁拾意再抬帘瞧,发觉外间的光芒已是黯淡下来同小路上相差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