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且说梨妆走后,秦妍看着那封信笺挤眉弄眼道:“你自己前天不也跟二哥闹别扭了吗?万一人家还没消气你岂不吃个闭门羹?”
轻衣嗤笑一声:“哼,我不生他的气就算好的,他还敢生我的气!”
两人正说笑间凉凉的雨点已经落在了脸上,轻衣道:“早说不该出门的,行了,云裳楼我们改日再去,我绕条路去宣政殿,你先回屋吧。”
说罢她径直过了影壁朝荷花池那边的路去了,秦妍百无聊赖,刚想转身回屋就听见身后不远处好像有动静。
此时天上也只是不紧不慢地落雨点子,无伤大雅,她停住脚往前走了走,这座节度府占了半条天宁街,从外面看巍峨庄严、不同凡响,里面则是玉楼金殿、贝阙珠宫,不熟悉的人多走几步就会迷路。
秦妍这么想着已经走过了那座雕刻仙鹤流云、万花争辉的大理石影壁,直直往发出动静的那座殿宇走去,侧目看见了半掩半闭的朱门,上方牌匾上三个鎏金大字书着——修文殿。
这里面是谁?正暗自忖度雨点已经有些许急了,这才转身往回走。
李存礼回到修文殿取了前几日各地送来的秘事卷轴,拿了把伞刚出门就看见不远处有个娇小的身影,她一身白衣,墙头的蔷薇花瓣被风吹落,和着丝丝细雨落了满地,她不急着避雨,反倒提着裙摆踮起脚尖走路。
他颇为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心下却已经有了考量,道:“下雨了还要端着仪态轻轻慢慢地走路,不免爱毛反裘,本末倒置了。”
秦妍低着头走过那段路,一回首就看见烟雨蒙蒙中的一道秀颀身影,她道:“我怕踩到那些蚂蚁。”
她指着地上慌乱躲雨的黑色小生灵。
李存礼听了这句心脏被触动,几步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手中油纸伞打开了,自袖中摸出一方素绢,小心翼翼地擦净了她被雨水打湿的脸,声音极其轻柔,两点寒眸此时水雾迷蒙:“傻瓜,它们会自己躲开的,不用刻意防着。”
秦妍愣了半晌,这才慌乱地垂下头,低声道:“六哥是要去通文馆吗?”
李存礼却道:“不急,我先送你回去。”
雨越来越大了,她一个人回去的确不妥。
秦妍走在他身侧心里直犯嘀咕:“奇奇怪怪的,一会儿装作不熟,一会儿又体贴入微。”
她抬眼去看他,冷不防一脚踩在了一处浅浅的水洼里,丝履罗袜顿时浸透了,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李存礼扶住她的肩看了半晌,眼里似乎蕴藏着笑意:“你这算不算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啊?”
秦妍还不待说话怀里忽然一重,原来李存礼把那堆卷轴塞给了她,接着手里又被塞了一把伞。
“不是,六哥你几个意思?”
这是嫌我不够惨吗?还要给我增加负担?
她刚说完身子就一轻,李存礼将她横抱起来,又低语道:“卷轴不许弄湿。”
秦妍条件反射地撑直了伞,视线上方那人冰冷的唇角微微翘起。
到了海棠苑门口,他放下她嘱咐道:“快点回去换鞋,小心着凉了。”
秦妍却站着不动,直截了当地问道:“前天早上,东隅厅,为什么不理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李存礼脸色一僵转身就走,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声音淡淡夹杂点心虚:“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
身后的姑娘义愤填膺,他不自觉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意,恍如封了一个冬月的冰面被一缕阳光照射到了,也如同荒草丛生的院落里忽然生出了一朵鲜花……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靠近那缕春光,能否低嗅那朵芳蕊。
轻衣到宣政殿时看见李存勖在给一个姑娘脸上上药,她站着没动,倚着门框清咳一声,书房里的两人齐齐看了过来,轻衣笑道:“打扰哥哥嫂子的雅兴了,我还以为二哥在学张敞画眉呢。”
李存勖已经放下了手上的药匙,擦擦手示意身边人下去。
轻衣打量了一下眼前缓步走近的少女,她也是穿着白色的纱裙,简单绾着垂挂环髻,左右两边簪了堆纱的水仙花,俏丽妩媚的脸因为一道伤痕显得愈发楚楚可怜,她走近时朝着轻衣屈膝行礼,柔弱无害的模样我见犹怜,轻衣不禁倒吸一口气,二哥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而李存勖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衣走近直接将那张请帖搁在了玉书案上。
他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目光落在了请帖上:“我以为你会直接撕了我的信件呢。”
她闻言冷笑:“下次定如二哥哥所愿。”
他笑意温和,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还记仇呢?”
轻衣抄起手臂转过了身,听着外面雨打窗纱,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哪里敢啊,我是山野村姑,满脑袋高粱花一辈子没喝过白开水,怎敢跟金枝玉叶的世子殿下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