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归
铭柔阁现在虽属于我二哥所有,但招待周太子的饮食起居,不应由我国公府负责,我二哥专门调人过去作甚?你又是谁?萧毅的女人?他那所谓的‘太子妃’?”
庄令涵想起前世陈定雯口口声声称她为“萧夫人”的事,如今再次见面,她的境况却并没有比上一世好了多少。
“妾夏门庄氏,见过陈小姐,见过淳于小姐。”她恭谨地行礼,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夏门庄氏……”陈定雯若有所思,“又是哪家的妇人,难道铭柔阁中还住了旁人?”
“回四姑娘,铭柔阁里确实住了从周都邺城来的一对使臣夫妇。”马媪答道,“数日前,奴婢见君侯身边的秦媪在五少爷和六姑娘那里要人去铭柔阁,只当他们是被安排去伺候周太子的。今日才知道,原来是去了别处。”
“那也真是奇怪,所谓的使臣夫妇什么来历,为何要我二哥专门调人过去伺候?”陈定雯的声音颇为不悦,“还有,这位夫人,大清早的你为何会在街上行走?你又为何不抬起头来?”
被二哥向母亲告状、关了好几天禁闭的陈定雯正愁心中的恼怒无处发泄,眼前这个来历奇异又莫名让她心慌的妇人,刚好撞到了她的心火上。
昨日阿莹妹妹来宋国公府探望,终于碰到了二哥难得在府上的机会,可二哥只是礼貌地与阿莹妹妹寒暄两句,便带着三哥连夜出府,说是有要事,去了他的中书令府衙。她灵机一动,若是能带着阿莹妹妹赶早,去为劳累了一夜的二哥和三哥送上亲手所做的、热情腾腾的早饭,二哥一定会被阿莹妹妹的心意感动,自己这个作为一直替阿莹妹妹和二哥的姻缘努力牵线的人,也算不白费一番功夫。
只可惜,明明一切都十分顺利,马车行到一半却忽然坏了,偏偏一旁还有个妇人似乎在看她们热闹,自己这个从小身娇肉贵的国公府千金,怎么能容许被旁人嘲笑?
更何况,马媪和那婢女一来一回对答,她隐隐约约感觉,这个妇人,似乎和她那典则雅俊、不落风尘的二哥有些许关系,二哥嘴上说着不近女色、看都没有多看阿莹妹妹一眼,怎么到了一个弱周来的所谓“使臣”之妻这里,就全然不顾了?
她更想看看这个“夏门庄氏”是何人物,能跟二哥扯上关系了。
那披着蟹壳青绒面斗篷的妇人终于抬起了头。一双含情目,一弯柳叶眉,巴掌大的脸上虽然不施粉黛,但红唇长睫,青丝微绾,不用过多的妆饰已然顾盼生怜,好一副病西施的模样。
陈定雯自恃美貌过人,除了阿莹妹妹外,从来不将长安城中其他的金枝玉叶放在眼中。而今自己和阿莹妹妹盛装打扮,却在这平平无奇的秋日清晨,被一个弱周来的使臣之妻比了下去。她原本就想借着庄氏的身份发火出气,一看庄氏这过人的容貌,更是妒火中烧。
嫉妒庄氏的美貌,嫉妒庄氏的气定神闲,更是嫉妒庄氏……可以和二哥牵扯在一起。
她这个亲妹都不曾得到过多少二哥的关心,庄氏一个外乡人,又凭什么可以?
这样想着,她就更替阿莹不值了。
“想不到,邺城那样的破城土郭,也能养出这样好看的绝色佳人呢。”一张口,陈定雯便已然嘲弄满满,“就算这绝色佳人已经嫁做人妇,也照样能够出来抛头露面、卖弄风骚,不知你们周廷的土地,有多少是用夫人这样的美人靥换回来的?”
“琤琤姐姐,”庄氏尚未回应,淳于冰娥先按捺不住,小声提醒陈定雯,“现在虽然天还未全亮,但毕竟咱们身处闹市,在这里与人争执,怕是不好吧?”
“反正咱们的马车也坏了,要在这里等着二哥和三哥,找个人说说话,怎么又不可以?”陈定雯倒是理由充分,“夏夫人你还没回答我呢,一大清早,为何会在街上行走?”
“回四姑娘的话,女君和奴婢,是要去往端华侯府。”庄氏身后的婢女倒是抢先回答了。
“放肆!”马媪低声喝道,“端华侯府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这身份可去的吗?”
陈定雯脸色变了一变,正想开口再问,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东边传来。
几人闻声转头,只见几个深衣青年骑马而来,身下骏马皆为枣红色,膘肥体壮。节约扎实,马衔精悍,铜制当卢上刻有小篆的“陈”字,领头之人,不是陈定雯刚刚还念着的二哥陈定霁是谁?
“二哥!”陈定雯欢呼雀跃,正准备不顾闺秀仪态奔迎上去,却发现她念了许久的二哥,目光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那个庄氏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