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再拖一拖,让她能够想得更多更仔细一点。但她同时也明白是一个紧迫的考核。大叔和善的目光并不能掩饰他的来回审视。他始终在观察这个孩子是不是足够聪明……是不是值得他在她身上花时间。
如果她迟疑得更加久一点……不,不能够再拖了。
反正再考虑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一个大人拿捏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多容易啊,愿意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已经是给足何清面子了。
随便赌一把吧。
赌他想物色的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她不应该表现出任何血性或者桀骜不驯。她应该唯唯诺诺犹豫不决,而同时她的回答却不能模棱两可。
何清瞪大眼睛,让酸涩的眼眶内迅速充盈起泪水,眼泪顺着她脏兮兮的脸颊滑下来,滴落到手背上。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谢谢正叔 ,那,我、我都听叔的。”
*
正叔走了。
何清三下两下把脸上的眼泪抹干净,又揉了两下眼睛。
这时候她慢慢想起老头说的话——“把她塞到七八岁那批去,她年纪小了点,也不碍事,死了就算她没这个命”。
【把她塞到七八岁那批去。】
说明有一群七八岁的小孩集中在这里,是他们专门搜集了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吗?这个年龄有什么特殊的吗?刚好听得懂话,能够识字,好哄骗好差遣,又没有足够的反抗能力?
【她年纪小了点。】
没错,她觉得“海燕”是五六岁的样子,可能有点营养不良,所以实际年龄应该是六岁上下浮动,刚好对的上。
【也不碍事,死了就算她没这个命。】
很危险,最糟糕的结果会死。那个自称正叔的男人并没有在这方面夸大,他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这个事实也足以压垮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的心理防线。
而老头之所以觉得她死了也无所谓,是因为他还有一整批的七八岁的小孩,这批小孩里未必没有比她更好的。
不,就是因为肯定有比她好的,所以老头不打算管她的死活。他压根不在乎。
至于正叔今天对她说的话……傻子才会全信。
老头和摸骨大叔应该有明确的合作关系,这个“正叔”可不一定了。
他可不一定站在老头这边。
一个成年男子特地来来洗脑一个小孩,为什么呢?她凭什么呢?一个小孩子能带给他多大利益?
何清想,“张海燕”恐怕还没有这个本事。
她只是一个爹娘不管举目无亲的小孩而已,即使有某方面的天赋,但这个所谓“本家”应该是尖子生班一样的地方,她年纪那样小,就算天赋异禀也不会特别突出。
那么,她特殊的地方在哪儿呢?
她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个男人的注意,让他觉得有必要在她身上下注一点筹码。因为这个东西,他才会挑在这个下午急匆匆地赶来,避开所有人,等着她在陌生环境迷茫地睁开眼睛——因为在这个时间点,他恰好可以煽动一些雏鸟情节,再不济还可以用一些狡猾的话术,一些威逼利诱。
他不需要她立刻相信他,他只需要她相信他一点儿够了。一个从小独自一人的孩子总会有许多难处,只要他愿意,很容易让“一点相信”变成“许多相信”。他需要这“一点相信”,所以他塑造了一个很容易被信任的形象……或者他本身就是这个形象,他才会来?
他试图种下一个“因”,为了他想要的某个“果”。
她一定有某个特殊的地方……唯一特殊的地方。
……老头,摸骨大叔,她,除了她以外没有第四个主角出现的谈话。
或许特殊的不是她,是老头?是摸骨的大叔?
何清回忆起在她没去之前老头和摸骨大叔应该已经谈了一段时间的话了,她走后这段谈话显然还在继续。从老头的语气、动作和神态来看,他应该是信任摸骨大叔的。从她最后偷听到的关于“圣婴”的零零散散几句话推论,至少是可以关起门来私下争论某些秘密的关系吧?
所以,或许既是老头,又是摸骨大叔——是他们代表的那方阵营?
……这还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猜想,没有任何证据去佐证。
但是。
何清想,如果是的话,那可真是可怕。
古希腊哲学家阿基米德说给他一个支点,他可以撬动整个地球——天呐,不会有人真的会为了撬起什么东西而四处去撒支点吧?
如果是的话……那他应该更加缜密一点,做得更加细致贴心一点,而不是像这样,因为轻视小孩子,让她抓住了一点端倪。
她低下头,用力擦掉了手背上的泪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