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不违反族规”,肯定还有些别的东西。
但她还是想要出去。
她不喜欢这里。这个念头从刚开始就诞生了。
这个陌生的、似乎处处潜藏着危险的地方让她时刻吊着一颗心,即使是在睡眠和发呆的这样本该松懈的时刻,她心里也微妙地悬着,没办法真正放下。
这样的地方是没有办法让人“既来之则安之”的,然而她一睁开眼睛就身处这样的地方,压根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选择。
所以她更加全身心地攘拒这个世界,浑身上下都因为这种心理上的抗拒,隐晦地发生着某种排异反应。
刚开始是隐隐约约地低烧,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浑身上下又开始慢慢痛起来。每天送来的饭菜边都有一碗药,应该是帮助骨头长好的,喝掉后痛感会麻木一点。按老头说的“前两天才把她骨头都打断过一遍,她这是才刚刚好起来”,这药应该是她经常喝的。
两天六次。
每一次在喝药的时候,她都在想要不要打碎一只碗,利落一点用碎片抹脖子——干脆直接重启好了。
那时候她就在疑心自己能不能挺下去,疑心自己该不该为“想要出去”四个字承接此后所有的苦难了。
要是最后结局是痛苦地死在这,还不如现在就自杀呢。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第三天的何清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进这个有点潮湿的房间。她看着这束阳光,慢慢吃掉了昨夜藏起来的半个饼当做早餐,然后做了一个决定。
她大概是有点赌徒心理的人吧。又或者上辈子活得还不错,见识过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让她潜意识觉得她应该为之赌一把。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要活下去的——既然她决定活下去,那就不该轻易地去死。
女孩把她带到了一间摆满书案的房间,告诉她只有早上要在这里读书,下午和晚上得去训练场训练。
“就是我们刚刚路过的那个空地,我指给你看过的那个。”女孩说,“你好好上课,我走啦。”
何清点点头,目送她向隔壁走去。
显然她的年纪应该是属于另外一个区间,应该在另一个地方上课。这里没有大于十五岁的人,按女孩的说法是,十五岁的孩子都去“放野”了,年底之前才会回来。
何清不知道“放野”是什么,但她接下来总会知道的,于是她沉默着,找了一个角落的空位置开始当蘑菇。
这里都是些七八岁的孩子,寻常人家里应该是天真不知事的年纪,然而她在坐下时分明听到有人轻轻地说了句“又来一个”。
倒不像是孩子会说的话。
她敏锐地抬头看了看周围,有人在吵吵闹闹地聊天,有人在看书,也有趴在桌上打盹或者坐在窗户边上盯着外头发呆的。
没有人看她,所以压根分不清是谁说的这句话。
何清复又垂下眼睛,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心想这样也好,早熟的不止她一个,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至于这句“又来一个”,她很快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门口进来一个穿着长褂的先生,年纪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没有留胡子,因而并不是显老。何清一眼便看出他是教书的先生来,还是因为这个宅子里穿长褂的人真的很少,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行动方便的衣裳。
他一进来,原来在聊天的打闹的还有互相推搡的孩子都纷纷坐好,趴在桌上的也抬起头来,所有人都有些紧张地看向先生——除了那个坐在窗边看天的孩子。他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一眼,复又转回去发呆了。
先生低着头咳嗽了一下,开始报名字。下面的小萝卜头们开始一个个喊“到”,也并不是每个名字后面都跟一个“到”,没人答就跳过那个名字。何清这才意识到这是在点卯,幸好她反应得及时,不然差点错过了她还没习惯的新名字。
“张海燕。”先生念道,“外面新来的?喊我宏石先生罢。”
这个名字过于文化人,何清不确定他就叫张宏石,还是宏石只是他的字或者号。总之他应该也是张家人,因为何清站起来回答他时一眼看到了他按在桌案上的两指。她凛然一惊,心知这也不是一个全然的文人。
“几岁了,认字了吗?”先生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
何清应当是认字的,但她不确定她认不认识这里的字。至于“张海燕”么,估计是完全不认字的,毕竟有谁会教她呢?
何清如实摇摇头。
宏石先生便道,“不认字也没事,好好听,总会认识的。”
何清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先生”,宏石先生便开始报下一个名字了。下一个名字是没有人答到的,但却有人怯生生地开口了,是个短发的女孩。
“先生,阿汕已经去泗州城许多天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宏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