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步
如预想中那样,《暴烈至死》的表演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雷鸣般的掌声里,严晴只觉得头顶的白炽灯亮的分外刺眼,让她晕晃的似乎随时要跌倒,她谢场离开,程琛柯激动的抱住她,向来板着的脸都涨红了。
舞台后十几个人,她目光离开裴鸿妍鄙夷的面容,落向旁边呆呆望着她的曹昕恒。
曾几何时,她想过,如果真的有跳《暴烈致死》的那天,她会是什么样的喜悦,在炽热的灯光里,在众人的视线中,在曹昕恒感怀的“晴晴,你可以,你终于做到了”的激动声里,她肯定是前所未有的开心。
然而此刻,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走出大山的静默与汗水,再也不会有人懂了。
开门声响起,众人看过去,她的视线也移向门口,肩宽腿长的男人走进来,在微妙的氛围里自然从容,脚步停到她身前。
楼屿笑了笑,揉着她的黑发说:“草原大漠,三十夜风四十沙,九千公里的路,你不白走。”
表演结束,脱下舞服,洗干净妆容,严晴往艺术楼门口等着她的楼屿那走去,她像被抽去了一根支撑她许久的骨头,身体里没由来的慌,漂泊在广袤无边的大海上,摇摇晃晃。
在她走近后,楼屿从身后递上来一束花,清新漂亮,上面有一张卡片。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舞者表演结束一般都会收到花,只不过她基本没有这个经验,两人也不是这种画风的行事风格,这还是他第一次送花。
她接过去,客气道:“谢谢。”
“说什么呢。”楼屿轻刮了一下她鼻梁,“胡闹。”
她呐呐低头,看着花神思不定。
酒店里楼屿去洗澡,她才找到机会抽出那张卡片,上面只有一行字,严晴看了许久。
你裙摆扫过的,不会只是1183000平方公里。
——楼屿
严晴把自己丢到海拉尔前,凑合着做过一次攻略,记得的内容没多少,倒是对内蒙1183000平方公里的广袤领土面积有了印象。
她和他第一次舞蹈,从内蒙诺午湖开始;她的杨真,从内蒙的广阔草原开始;她的舞台,也不会仅仅只是内蒙这片土地。
她不该是庆幸自己做过攻略,还是表扬他的鼓励没有常规化的“前途似锦我相信你”,只是盯着卡片,盯到他头发滴水走出来后关了灯,转身吻上了他。
后来,眼角的泪液,好似都是被这漫漫长夜没完没了的碰撞逼出来的。
第二天,严晴被程琛柯电话叫回了学校,花忘了带走,楼屿去机场离开。
办公室里氛围大好,几个艺术院老师夸着她昨晚的精彩演出,程琛柯说:“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为什么叫你来。”
严晴看着他,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嗓子里却像是堵着一根银针无法说话。
“德国留学的名额,院里定了。”他看着她,故意笑着停顿了两秒才说:“严晴,是你。”
她沉默了一会,缓慢点头,“我知道了。”
程琛柯意外,因为她的过分平静而蹙眉,“据我所知,提供全额奖学金和其他补助的留学名额,一直是你想要的。”
“当然。”严晴笑:“我自己可没钱出国。”
程琛柯不懂她的萎靡不振,毕竟昨晚的演出那么精彩。
“严晴,难不成你是因为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他好笑:“这是你成为杨真必然要承受的,我以为你第一天就做好了准备,即便没有那些传闻,也还会有其他,毕竟……所有人嫉妒你。”
严晴不语。
成为杨真,她以为她做好了所有准备,甚至要找个男人把自己变成所谓的浪□□人,但是原来做杨真远比她想象的难,更何况,舞蹈外,她是严晴啊。
孤僻的,沉默的,贫穷的,骄傲强撑着自尊,实则一无所有的严晴。
走出办公室,她连下楼的力气都没有了。没有极端的喜悦,只有茫然充斥着她的身体,电话拨通的时候,楼屿的笑就在耳边。
严晴说:“楼屿。”
“嗯?”他的应声,总是恣肆潇洒,包容温柔的。
草原的风穿透她的胸膛,心脏萦绕不去的都是冬日的猎猎寒风,电话拖到傍晚才拨过去,黄昏死气沉沉的橙光落在她肩头,从胃里上涌的恶心让她忍不住呕吐,只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楼屿,别再来找我了。”
离开办公室前,程琛柯叫住她,“严晴,你一直是我最满意的学生。”
严晴:“……谢谢程老师。”
他摇头,声音带着试探:“你不会傻到,放弃舞台吧。”
严晴后脑勺被重重砸了一棍,有苍老低哑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小晴,走,去跳舞,去更好的舞台,站到更远的地方跳舞。去吧,你必须去。
她轻笑:“程老师你放心。我会去的……我也必须去。”
所有的开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