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一

苏暮然昏迷不醒，元帧担心自责极了，在屋中来回走动，不得片刻安心。

扑通，却见庆格破门而入，他平日里是极规矩谨慎的人，这样着急定是有极要紧的事情。

“王爷，卑职得到消息，乌珠雷明上了参奏王爷的奏折，说王爷在营中滥用私刑。皇上批了奏折，要撤掉王爷北营统领的位置，调去西北！”

“什么？消息可当真？”元帧十分震惊。

“千真万确，圣旨马上就要到了。”庆格着急地说道，“王爷要不要进宫面见皇上，解释清楚。”

元帧在屋中转来转去，事发突然，王妃尚在昏迷中，此时去西北，他怎能放心！跨出门外，想要进宫见驾。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转身对庆格说道：“你去传话给李管家和胡太医，让他们务必照看好王妃，将王妃和宫中的情行，随时飞鸽传书，传与本王。本王收拾行装，待圣旨下来之后，即刻赶往西北！”

“王爷，”庆格猜不透他的心思，“您不去面见皇上了吗？”

元帧摆手，“不必！”

果然，片刻间，圣旨已到，撤去英王北营统领之职，调往西北，驻守边关。元帧接旨之后，丝毫未曾耽搁，匆匆赶往西北。

苏暮然已经退了烧，清醒过来，但是腿还疼，不能下床走动，要休养些时日。接过容氏端来的燕窝粥，喝了两口放下，却见容氏眼睛浮肿，似有泪痕，知她心疼自己，“姑姑怎得眼又红了，我这可好了，过两日淤青散了，就和从前一般的。”

“姑娘这可吓死我了！”容氏忍不住又落泪，“看你从马上摔下来，额上还留着血，真怕就这样没了。”

“没就没了，当日真是如此，也没什不好的。”

“姑娘这是什么话！你没了，让活着的心疼你的人怎么办？姑娘心里就真的没一点牵挂吗？杭州江府也不在乎吗？当年夫人是怎么嘱咐你的，让你忘记从前，好好生活；老夫人这些年又是怎么精心照顾你的，眼瞅着把你养这么大，就是让你自寻死路么？一死算什么，那样就对得起苏家啦，那才是真正的不孝！”容氏自幼照看她长大，已如亲人，这几日又心疼又着急，一时忍不住，说了这样许多话。

苏暮然也被说得动了情，忍不住落下泪来，“姑姑别难受了，原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担惊受怕的。你再去让她们备些饭菜，这碗粥不顶事，我饿了。”

容氏听她这样说，不觉又笑了，“好好，你好好养着就行。”

元帧临走前有了交待，李管家自是不敢怠慢，一应周全备用着。好在马的缰绳被元帧及时扯住，摔得不是很严重，淤青散了，便可下地走动。

这一日，皇后召见。

“本宫那一日从太医院得来消息，说你摔伤了，心里十分挂念，现今可已痊愈？”皇后关切地问道。

“有劳娘娘挂心，已无大碍。”苏暮然答言。这段时日，在胡太医和容氏精心调养下，伤势已愈，气色更胜从前。对皇后的召唤，一向谨言慎行，多无赘言。

皇后点头，“这就好。在床上躺了这些日子，也该憋坏了吧，往后多来宫中走走。元帧这孩子，做事鲁莽，不会心疼人，怎得还让你给摔着了，论起这些，远是不如他弟弟元澈。皇子中，澈儿不但学问最好，行事也最稳妥。本宫最喜他举止有度，礼数周到。”说话间，听的有人传话：“康王爷到！”

元澈进殿，即行拜礼，“给母后请安！”看到苏暮然亦在皇后身边，略有错愕，“给王嫂问安！”

“好孩子，快免礼吧。”皇后露出笑容，“几日不见身影，最近可是忙碌？”

“只是帮父皇处理些政务，不打紧。闲来多是读些诗书，有劳母后挂心。”元澈答言。

“这样子用功，很好呢。看你们如此，本宫也不想落后。近日对书法，颇有些兴趣，便找人寻了些字画。平日里，数你学问最好，今天召来，要给母后好好讲一讲。”说着，让桑吉取来几幅字画。

“母后谬赞。”元澈接过打开一幅字画，是隶书。先看了落款，前礼部尚书冯道的作品。冯道是与苏暮然的祖父苏石齐名的文学大师，前朝战败之后，率先表态，投靠大兴，在朝中做了十年的礼部尚书，为大兴统治出了不少力，三年前告老还乡，□□特留他的作品收在宫中。如此，自然是极好的评价，“冯阁老乃当时第一大儒，所题之字，笔姿优美，神采奕扬，是极难得的上品。”

皇后点头，“果然呢。冯阁老入朝以来，对大兴十分尽忠，他的学问，更是无人能及。嫣儿，阁老在朝时，你父亲也多曾得他指点，你也看看这幅字画，见见高人的笔墨。”

苏暮然心里不以为然，冯道前朝状元出身，满腹经纶也倒不假，若说无人能及未免过虞。在自己心中，如何能及上祖父。接过来看，写的是“忠孝礼义”四字，心中愈发冷笑。书法中，最难的便是隶书，讲求的是庙堂之气。隶书非但凭得是字体，更重要的是写字的气魄。冯道朝秦暮楚的贰臣，如何担的起“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