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期雨约
“真是的,白小姐第一天摆摊,就遇着两个祸害!”那人一边拿着白布将桌上的酒渍擦尽,一边嘴里碎碎念叨,“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混进巫山的!可得好好审审。”
白岭烟抬头一看,竟是昨日那位换蜡染的陈小妹。陈小妹将酒碗碎片裹进未染蜡的白布里,三下五除二就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直起身子长吁一口气,朝着白岭烟露出一个爽朗明媚的微笑。
白岭烟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她刚想开口道声谢谢,从陈小妹的身旁又走来一个眼熟的雄壮大汉。
大汉燕颔虎须,手上还握着一把未开刃的短剑,正是昨日换剑的那位大汉。他大步流星地越过人群来到木桌前,随手抓起一碗酒后一饮而尽,顿了半刻转身对着围观的弟子两眼一瞪,大声嚷道。
“我说你们,那两个歹人不识货也就罢了。白小姐摊位上的酒这么好,怎么没人来换啊!”
此话一出,弟子们依旧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并非是他们不想来换酒,可一看到桌后站了一个白岭烟,心中总会有些犯怵。毕竟这位小姐一来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二来又常孤身独行,与众弟子并不怎么熟络,要是换酒的东西她不满意,那可怎么办?
那大汉见状,心中多少也估摸出无人敢来换酒的原因,便将自己那把还未精工打磨的短剑搁在桌上,问道:“白小姐,我想拿这个换一壶酒,如何?”
白岭烟瞧了一眼那把短剑,她记起那个小弟子和她说过,让她随便换。心想至此,便微微颔首:“好,我换。”
见她如此爽快,大汉哈哈大笑两声,拿过酒壶后心满意足地朝着人群炫耀道:“可别怪我没和你们说!酒可不多,先到先得啊。”
众人面面相觑,一把做工粗糙的短剑就能换来一壶美酒,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顷刻之间人群蜂拥而上,将木桌团团包围,争着抢着高高举起自己要交换的东西。白岭烟光顾着把酒换出去,根本来不及注意换来的是什么。很快,桌上便一壶不剩了。
等人群散过,白岭烟木然地看着眼前凌乱的桌子,上面物品各式各样,钝剑,木具,锦布,果糖……甚至还有人浑水摸鱼,随手放了几张着了墨的宣纸,就换来了酒。
“白小姐!我回来啦!”
待集市快要结束时,先前的小弟子撑着纸伞,从远处三两步地跑到桥头。他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囊,一边跑一边朝着白岭烟大喊道。
那弟子跑到跟前,随便扫了一眼桌面,登时被惊得瞠目结舌。
“白小姐您真厉害!我昨天看铺子的时候都没换得这么快!”
白岭烟心知这并非是她的功劳,而是受人帮助。但她也不知为何,先前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巫山弟子,不知不觉间竟渐渐变得没那么怕她了。
“真的太谢谢您了!我专门从家里带了一壶埋在地下两年的好酒,送给您!保证醇香爽口,一杯醉,二杯倒,三杯引人上云霄!白小姐带回去慢慢品尝吧。”
那弟子说罢将背上的布囊解下,递到白岭烟的手中。白岭烟抱着鼓胀的布囊有些不知所措,又转头将之塞进了秦阅州的怀里。她眼睫微动,低垂着眼眸压低声音道:“我从不喝酒,就放你那儿吧。”
秦阅州接过布囊,笑了笑:“好。”
那小弟子看着眼前神色有些古怪的两人,自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别过脸去,目光飘忽着又转回木桌上。
“对了,还有桌上的这些东西。白小姐您若是看中了什么,直接拿走便是。”
白岭烟眉头微皱:“这些都是用你的酒换来的,我怎么能拿?”
小弟子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白小姐不必客气。您愿意帮我照看铺子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这些东西随便拿、随便拿!”
白岭烟听罢沉吟片刻,将那染了墨的宣纸装进了布囊:“那就这个吧。”
“就这个?”小弟子低头瞧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那宣纸恐怕是其中最不值钱的。
“嗯,这个就足够了。”白岭烟唇角微勾,她已得了对方的酒,再拿走最便宜的宣纸,既免去了来来回回的客套,也不必让对方心中负疚,觉得未尽谢意。
小弟子迟疑了一会儿,自觉也不好强行再劝,便点了点头:“……行吧。那这把伞白小姐您拿去,雨虽然不大,但还是要躲躲。我特意多带了一把来。”
白岭烟望了望廊外细雨,道了声谢将纸伞接过。
集市上人流渐疏,灯火渐熄,人们开始收拾起了各自的摊桌。风雨桥外,微雨潺潺,天地之间好似蕴了一层空濛的水雾。白岭烟与秦阅州共躲在一把纸伞下,并肩行在青石板路上。
纸伞不大,为了避雨,白岭烟下意识地往里面靠去,但当肩膀轻轻碰上秦阅州时,又总会忙不迭地错开一寸。从风雨桥回吊脚楼的路并不长,她却觉得走了许久也不见头。
秦阅州用余光柔柔地望了一眼身侧的人,将纸伞向她的一侧微微倾斜,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